清晨七点,平安客栈的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酥油茶和烤饼的香气。
林自遥坐在靠窗的桌子边,看着面前那碗浓得像粥的糌粑,内心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尝一口,”陆止坐在对面,已经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表情微妙得像在试毒,“味道……很独特。”
“独特是委婉的说法吗?”林自遥谨慎地用勺子戳了戳那团青灰色的糊状物。
“是‘吃了可能不会死,但不吃可能会饿死’的说法。”陆止又舀了一勺,“高原上热量最重要,别挑食。”
林自遥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吃了一口。味道比她想象的好一点——有青稞的香气,混合着酥油和奶渣,就是口感有点……粘牙。
葛守真坐在另一桌,吃得很快,但动作很稳。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更厚实的登山装,帆布包放在脚边,木杖靠在桌沿。林婉清坐在他旁边,小口小口地喝着酥油茶,眼睛盯着桌面,不敢看任何人。
卓玛端着一盘烤羊肉过来,放在桌上:“多吃点肉,上山消耗大。”
“谢谢。”林自遥看着那盘油光发亮的羊肉,感觉胃里那团糌粑开始抗议了。
“对了,”卓玛压低声音,“早上我去买菜的时候,听街口杂货店的老王说,昨天半夜又有一队人进山了。”
“什么人?”陆止问。
“不知道,开的是外地车,京牌。”卓玛说,“有七八个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色冲锋衣,背着很大的包。老王说他多看了两眼,那些人眼神凶得很,他都没敢打招呼。”
京牌。黑色冲锋衣。
林自遥和陆止对视一眼——叶明轩的人?还是另一波势力?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葛守真放下碗。
“也是北边,‘鬼见愁’的方向。”卓玛说,“老王说他们车开得特别快,像是赶着去投胎。”
葛守真沉默了几秒,站起来:“我们也该出发了。”
收拾行李,结账,上车。卓玛站在客栈门口,朝他们挥手:“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车子发动,驶出狭窄的街道。林自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老太太还坐在门口,手里的转经筒缓缓转动,在晨光中反射着暗金色的光。
开出城区,道路逐渐变得崎岖。两侧是连绵的黄土山丘,偶尔能看到零星的村庄,土坯房的烟囱冒着炊烟。远处,雪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像一道巨大的、横亘在天际的白色屏障。
“还要开多久?”林自遥问。
“三个小时到进山口。”开车的司机是个本地藏族小伙,叫扎西,二十出头,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然后就得步行了,车上不去。”
车子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窗外的景色从黄土山丘逐渐变成裸露的岩石,植被越来越少,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林自遥能明显感觉到呼吸变得费力,胸口有些发闷。
“喝点这个。”陆止递给她一瓶褐色的液体,“红景天口服液,抗高原反应的。”
林自遥接过喝了一口,味道苦中带甜。她看向旁边的林婉清——后者脸色苍白得可怕,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指紧紧抓着座椅边缘。
“你还好吗?”她问。
林婉清摇摇头,又点点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没发出声音。
葛守真从副驾驶座递过来一个小药瓶:“给她吃一颗,镇定安神的。”
林自遥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喂给林婉清。林婉清机械地吞下去,几分钟后,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一些。
车子继续前进。海拔越来越高,温度越来越低。林自遥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戴上帽子和手套。窗外开始出现零星的积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十点半,车子停在了一个简易的停车场。这里已经是公路的尽头,再往前就是碎石路和悬崖。
“到了。”扎西熄火,“我只能送到这儿,前面车开不进去了。”
众人下车。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林自遥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那是真正的昆仑山。
巍峨,苍凉,沉默。白色的雪线像一条分界线,把山体分成上下两截。下半部分是裸露的黑色岩石,上半部分是终年不化的积雪和冰川。天空蓝得刺眼,云层低得仿佛触手可及。
而在群山之间,隐约能看到一个狭窄的、像被巨斧劈开的山谷入口。那就是“鬼见愁”。
“走吧。”葛守真背上帆布包,拄着木杖,率先走上碎石路。
路很难走。全是大小不一的碎石,一不小心就会崴脚。海拔已经超过四千米,每走一步都像在负重前行。林自遥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刺痛。
陆止走在她身边,时不时伸手扶她一下。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色发白,但脚步还算稳。
最让人意外的是林婉清。她走得很慢,但很稳,甚至比林自遥和陆止还稳。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数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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