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的余威仍在空气中震颤,手腕上那枚被磁化的手表指针,固执地指向西方那片被闪电蹂躏过的矿脉,像一个沉默的启示,一个关于毁灭与可能的谜题。
但林默很快将这份震惊与好奇强行压下。生存的首要法则,是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而非探索遥远的谜团。他身体的现状,不容许他进行任何哲学性的遐想。
地温的馈赠将他从失温的死亡线上拉回,但将他从沙土中“挖掘”出来,却几乎耗尽了恢复的那点微薄气力。每一寸肌肉都尖叫着抗议,左肩的骨裂处痛得让他眼前发黑。他**着身体,沾满已经板结的泥浆,像一头刚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的史前生物,摇摇晃晃地站在渐渐减弱的雨中。
雨势已从中雨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的乌云虽然依旧厚重,但已不再像之前那样透不出丝毫天光,一种沉闷的灰白色取代了令人绝望的墨黑。风也变得柔和,只是偶尔吹过,带着饱含水分的凉意,提醒着人们这场风暴的余威犹存。
洪水退去大半,留下满目疮痍。大地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黄褐色的淤泥地毯覆盖,上面点缀着断木、乱石、以及各种来不及随主流退去的残骸。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土腥味,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的甜腻气息。
他蹒跚着走回那片营地废墟,每一步都陷在泥泞中,发出噗嗤的声响。他需要找到能遮蔽身体的东西,需要评估还剩下什么,需要饮水,需要食物。
就在他试图从一堆泥浆里拖出一片可能还能用的棕榈叶时,右脚脚底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摔倒在地。
不是被碎石硌到的那种硬痛,而是一种源自皮肉深处的、火辣辣的灼痛,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瘙痒。
他心中一沉,立刻找了个相对干净的石块坐下,艰难地抬起右腿,将脚底扳到眼前。
尽管有所预感,但看到的景象依然让他的胃部一阵抽搐。
他的双脚,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冰冷、肮脏的泥水中,皮肤早已变得苍白、起皱、肿胀不堪。但此刻,在脚趾缝间、脚掌边缘,尤其是脚底前掌受力区和脚跟处,大面积的表皮已经脱落,露出底下鲜红的、湿漉漉的真皮层。而在这些溃烂的创面周围,以及尚未脱皮的区域,覆盖着一层令人恶心的、灰白色的、如同棉絮或奶酪般的霉斑!一些区域甚至出现了细小的、充满浑浊液体的水泡。
溃烂和霉斑还在缓慢地、肉眼几乎可见地向外蔓延,如同某种活着的、贪婪的生物,正在吞噬他的身体。
真菌感染。而且是最严重的那种。
在野外,尤其是热带雨林这种高温高湿环境,足部真菌极为常见。但通常进程缓慢,给人处理的时间。而这场持续数日的暴雨和洪水,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完美培养皿:持续潮湿、缺乏日照、卫生条件为零、免疫力因寒冷饥饿而急剧下降。
真菌以惊人的速度突破了皮肤屏障,从简单的脚气演变为大面积溃烂的蜂窝织炎。剧烈的疼痛和瘙痒只是开始,一旦感染深入皮下组织,甚至进入血液循环,引发败血症,在那样的医疗条件下,几乎是必死无疑。
这才是风暴过后,最阴险、最缓慢却同样致命的危机。它不像闪电那般狂暴,不像洪水那般汹涌,也不像失温那般迅速,它就像无形的腐烂,悄无声息地蔓延,等你发现时,往往为时已晚。
林默感到一阵恐慌,比面对闪电时更甚。他能与可见的敌人搏斗,却难以抵挡这种微观世界的侵蚀。瘙痒和疼痛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几乎想用石头去砸自己的脚。
但他知道,不能抓挠。任何破损都会导致更严重的感染。
必须立刻处理。清洁、干燥、杀菌。
清洁?哪里有干净的水?眼前的泥水坑、甚至退去的洪水,都饱含细菌,只会雪上加霜。 干燥?空气湿度依然接近饱和,小雨未停,何处干燥?
绝望再次袭来。他看着那双正在“腐烂”的脚,仿佛看到了自己身体正在步那些洪水漩涡中动物尸体的后尘。
不!绝不!
他的目光疯狂扫视四周,理性在绝境中再次燃烧起来。
水……虽然地表水肮脏,但雨水相对洁净!他立刻仰起头,张开嘴,接饮了几口天空落下的细雨,稍微缓解了喉咙的灼烧感。然后,他找到几片巨大的、被雨水冲刷得相对干净的海芋叶,将它们卷成漏斗状,收集里面积存的雨水。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珍贵的相对洁净的水,淋在双脚的溃烂处,试图冲掉一些附着的污泥和部分霉菌。冰冷的水刺激着暴露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剧痛,他咬紧牙关忍受着。
清洁只是第一步,最关键的是杀菌和干燥。
就在他焦急万分时,目光落在了旁边洪水退去后留下的一片河滩上。那里铺满了各种大小的鹅卵石,被雨水冲刷得光滑干净。
一个原始而残酷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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