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堵厚实的夯土墙终于耸立,如同四位沉默的巨人,手挽着手围合出一方独属于林默的天地。尽管头顶的天空依旧一览无余,但站在墙内,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已悄然降临。
呼啸的风被驯服成轻柔的低语,澎湃的海浪声也变得遥远而模糊,世界仿佛被这三十厘米厚的土墙重新定义,缩小成一个安全、可控的范围。
林默背靠着粗糙而冰凉的墙面,掌心感受着泥土夯实后传递来的坚实力量。多日积累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成就感与对未来的期待在心中交织升腾。
接下来的重任,是为这个初具雏形的“盒子”加上顶盖,使其从一个概念性的空间,转变为一个真正可以遮风挡雨、安放身心的居所。
然而,岛上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一场毫无征兆的秋雨挟带着冷空气突然降临,连绵不绝地下了整整两天。雨水敲打着尚未完工的土墙,也打断了林默加工屋顶木料的计划。他被迫退回棚屋暂避,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看着屋内湿气弥漫,烦躁感在心头滋生。
新屋那四堵厚墙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它们既然能挡住风雨,想必也能留住温暖。一个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抑制:为何不现在就去新屋里生一堆火?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便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在那里生火,不仅可以驱散阴雨带来的寒意,还能顺便烘干室内的潮气,甚至能提前体验一番未来在“家”中围炉的温暖。
他构想出一幅动人的画面:自己坐在未来的家中,脚下是干燥的土地,眼前是跳跃的篝火,屋外冷雨凄迷,屋内却温暖如春。
雨势稍歇,他便迫不及待地来到新屋。在屋内中央位置,他清理出一块空地,用几块之前垒地基剩下的扁平石灰岩,仔细围成一个直径约两尺的圆形火塘。他返回棚屋,抱来早已储备好的干燥柴火,用燧石和钢楔小心翼翼地引燃。
橘红色的火苗起初有些羞涩,随即像是获得了生命般,欢快地跳跃起来,贪婪地舔舐着木柴。温暖的光晕以火塘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照亮了四周深褐色的土墙,投下摇曳不定、如同古老壁画般的影子。
空气中那股雨后挥之不去的阴冷潮湿,被这股暖流迅速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燥的、带着泥土和草茎被烘烤后特有的芬芳。
林默搬来一块表面较为平整的石头当作临时座椅,满足地坐在火塘边,伸出双手感受着那令人愉悦的热量。
火焰的噼啪声是此刻最动听的音乐,他几乎能想象到未来在这里烹饪食物、度过漫漫长夜的情景。家的感觉,似乎在这一刻提前到来了。
温暖包裹着身体,潮湿的空气变得干爽,连日的疲惫仿佛也在火光的抚慰下渐渐融化。为了让温暖更持久,他特意又添了几根粗壮的柴火,让火焰燃烧得更旺、更热烈。
但渐渐地,情况开始偏离他预设的轨道。
起初只是不易察觉的异样。那原本应该笔直上升、消散在开阔天空中的青烟,似乎变得有些犹豫,不再那么干脆地离去,反而在火塘上方不远处盘旋、汇聚。一丝丝、一缕缕的青灰色烟雾,如同迷失方向的精灵,开始相互纠缠,形成一片缓缓旋转的烟云。
林默微微皱起了眉头。是刚才添加的柴火不够干燥吗?他探身检查,柴火噼啪作响,燃烧充分,并无异样。是风向变了?他抬头望向天空,雨已停歇,只有极其微弱的、难以感知的气流在流动。
然而,那片烟云却越来越浓,越来越低垂,不再轻盈,反而带着某种滞重的质感,开始向四周的墙面弥漫、沉降。
他尚未意识到问题的根源所在。这四堵厚实的夯土墙和尚未存在的屋顶,共同构成了一个近乎封闭的“井”状空间。
火焰持续燃烧,疯狂地消耗着这有限空间内的氧气,同时产生大量的热烟气和二氧化碳。热空气理应上升,但从上方开阔处补充进来的冷空气,与中心上升的热烟气相遇,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致命的空气动力学现象。部分燃烧不全产生的、温度稍低的烟雾,被下沉的冷空气流压制,无法有效排出,反而被压回了室内底部,形成了危险的烟气层。
同时,氧气浓度的持续下降,才是真正无声的杀手。
林默开始感到明显的不适。眼睛最先发出抗议,被刺激得微微发红、流泪。紧接着是喉咙,一种难以抑制的痒意让他频繁地咳嗽。
他起初仍以为是寻常的烟呛,只是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试图驱散那些可见的烟雾。但咳嗽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接着,头部开始感到一阵阵沉闷的眩晕,像是被裹在了湿透的棉被里,思维也变得迟滞。呼吸不自觉地带上了喘息声,胸口发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气管。
他猛地想要站起,逃离这个正在变得危险的空间,但双腿却如同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他直接从石座上滑落,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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