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直农场那抹倔强的绿意,带来了维生素的慰藉与植物的芬芳;熏房和潮池稳定地输出着宝贵的蛋白质;种子银行则在寂静中沉睡着一个关于碳水化合物的金色未来。
林默亲手构建的这套生存系统,似乎正朝着一种粗糙却令人欣慰的自给自足稳步迈进。然而,他那具承载着所有希望与智慧的血肉之躯,却再次拉响了警报。这一次,并非关于某种特定的微量物质,而是关乎更基础、更不容妥协的能量本身。
持续的疲倦感去而复返,但这一次的性质截然不同。它不再是维生素缺乏时那种源于内在衰竭的慵懒无力,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引擎缺乏燃料般的、根本性的虚弱。
他开始异常畏寒,即使在热带正午灼热的阳光下静坐,一阵偶然掠过的海风,也能让他不由自主地起一层鸡皮疙瘩,感受到一种侵入骨髓的寒意。他的思维不再像以往那样敏捷,处理复杂的规划或从记忆宫殿深处提取信息时,仿佛隔着一层粘稠的雾霭,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时间。
更显而易见的是,力量的流失。推动那些以往尚能勉力移动的石块,如今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肌肉的颤抖和肺部的灼烧感;拉紧那把他赖以生存的弓弦时,手臂的肌肉纤维不住地颤栗,仿佛在抗议着能量的枯竭。
他低头,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客观,审视着自己的身体。肋骨如同一排清晰的栅栏,比以前更加突兀地凸显在皮肤之下。手臂和腿部的肌肉线条虽然因长期劳作而依旧分明,但原本覆盖其上的、那层提供圆润与缓冲的脂肪垫,已然消失殆尽。腹部深深凹陷下去,形成一个饥饿的盆地,皮肤紧紧地包裹着一层薄而坚硬的腹肌轮廓,几乎可以数清每一块的分界。他用手捏了捏腰侧,指尖只能提起一层松弛的皮肤和底下紧绷的肌肉束,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属于健康脂肪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
他的系统精心地提供了生存的诸多必需品,却唯独无法提供“丰裕”这味关键的药剂。
鱼类和蟹类,虽然纯净,但脂肪含量低得可怜;熏制的鹿肉是近乎纯粹的蛋白质来源,而蛋白质作为能量来源不仅效率远低于脂肪,其自身的代谢过程就会消耗更多的能量;那些块茎和偶尔采集的野菜,所能提供的碳水化合物既不稳定,也远不足以填补巨大的能量缺口。
脂肪——这种在他曾经的文明世界里被无数人避之不及、视为健康大敌的物质,在此地,却成了维系生命火焰燃烧的、无可替代的黄金储备。它是最高效的能量仓库,是维持体温的天然隔热层,是保护脆弱内脏的物理缓冲垫,更是大脑和神经细胞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
没有足够的脂肪储备,他的身体便会开始启动可怕的内部消耗程序:先是贪婪地燃尽所有可用的脂肪,当脂肪告罄,便转而分解那些构成肌肉的、宝贵的蛋白质。
他正在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缓慢地饿死自己。尽管他的胃囊,并非总是空空如也。
这种危机感,比之上次的维生素缺乏,更为尖锐和迫切。它触及了生命最底层的代谢底线,是生存大厦赖以矗立的基础。他迫切需要脂肪,大量的、高度浓缩的、易于储存和利用的动物脂肪。
目标明确得令人窒息,但现实的选择却寥寥无几。海岛生态中,大型富含脂肪的动物本就稀缺。
他的思绪,最终锁定在那群偶尔在丛林边缘地带活动、行踪诡秘的野猪身上。它们体型壮硕,尤其是那些经验丰富、称霸一方的成年公猪,颈部和肩部覆盖着异常厚实、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富含珍贵脂肪的“板油”。
狩猎野猪,一直是他策略中尽量避免的最高风险行为。它们以凶猛、警惕、力量巨大而着称,一旦受伤,其反击将更为狂暴和致命。
他的燧发枪经过拆卸维修,已经勉强可以使用,但只能添加一发子弹,且重新填装过程缓慢,更多是作为一种心理上的终极威慑。而他的弓箭,对付野猪那粗糙厚实、沾满树脂泥土的“铠甲”,除非能奇迹般地命中眼睛、耳孔或心脏等寥寥几个要害,否则极难一击致命,更大的可能反而是彻底激怒这头丛林中的暴君。
然而此刻,脂肪危机所带来的生存压力,已然压倒了对潜在风险的恐惧。这是一场必要的、无法回避的选择。
他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追踪着野猪群的踪迹,记录它们在不同时段的活动规律、惯常的饮水路径以及偏好的休憩地点。
他最终选择了一头时常离群独行、体型尤为硕大、肩颈部位脂肪层厚实得几乎晃眼的成年公猪作为目标。
他精心挑选了伏击地点,一段林间狭窄的、被野兽长期踩踏形成的天然路径,一侧是茂密得几乎无法穿行的灌木丛,可以有效限制野猪那可怕的直线冲撞空间。
他甚至对自己的武器进行了最后的升级。他制作了几支特制的箭矢,箭镞不再使用普通打磨的燧石,而是换上了他珍藏已久的、从沉船工具盒里找到的一小段优质钢锯条,精心打磨成了带有狰狞倒刺的三棱透甲锥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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