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如同无形的潮水,在夜幕降临后彻底淹没了林默。
白天的兴奋、收获的喜悦、以及磨制玻璃时专注带来的短暂忘却,都无法再压制伤势的反噬。左腿的伤口在海水浸泡、剧烈运动和简陋处理后,终于发出了最严厉的抗议。
寒冷与灼热在他的体内交战。上一刻他还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冷颤,牙齿咯咯作响;下一刻又觉得仿佛被投入熔炉,汗水瞬间浸透全身,呼吸灼烫,口干舌裂。
意识在昏沉与短暂的清醒间剧烈摇摆,礁石平台在黑暗中扭曲旋转,海浪声时而轰鸣如雷,时而缥缈如丝。
他仿佛又回到了雨林深处,那头眼睛猩红的野猪再次咆哮着冲来,獠牙闪烁着寒光。他拼命奔跑,但左腿如同灌了铅,沉重无比,每一步都撕裂般疼痛……
场景猛地切换,他又站在那艘倾斜的沉船甲板上,脚下不是木头,而是冰冷滑腻的锈蚀金属,一个巨浪打来,他向下坠落,下方不是海水,而是无数只闪烁着“S S”字样幽光的琥珀色眼睛……
他在昏睡中喃喃自语,双手无意识地在身边抓挠,似乎想抓住什么能稳定自身的东西。篝火因为无人添柴,已经缩小成一簇微弱跳动的火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如同他此刻的生命之火。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他紧握的左手掌心传来。他混乱中抓住了一块刚刚磨制、边缘还未来得及彻底打磨光滑的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渗出。
这突如其来的、真实的痛楚,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他高烧所产生的奇幻梦境。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睛,虽然视线依旧模糊,但旋转的世界稍微稳定了一些。他艰难地偏过头,看到那簇即将熄灭的篝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病痛的折磨,他几乎是爬行着,将身边所有能找到的、最细小的干柴和引火物扒拉到火苗上,然后用尽肺里所有的气息,微弱地、持续地吹着。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新的燃料,挣扎着,明灭不定,最终,还是顽强地重新燃烧起来,驱散了逼近的黑暗,也带来了一丝微弱但至关重要的暖意。
靠近火堆,他剧烈地喘息着,身体的寒冷感似乎暂时被击退了,但灼热依旧。干渴达到了顶峰,喉咙如同着火。他摸索到那个装水用的兽皮袋,里面只有底部一层薄薄的、温热的蒸馏水。他贪婪地一饮而尽,但这远远不够。
水……他需要更多的水,但目前他无法有效获取充足的淡水。
他小心翼翼地、用依旧微微颤抖的手,再次打开了那叠珍贵的羊皮纸——航海日记的残片。
高烧或许削弱了他的体力,却可能某种程度地锐化了他潜意识里的某种感知力。他需要将注意力从身体的痛苦上转移,而破解这谜团,是唯一能让他心智保持清醒、不被病痛彻底吞噬的方法。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阅读那些整段的、他看不懂的文字。
他借着跳跃的火光,逐页扫描,忽略连贯的语句,只专注于寻找那些重复出现的、独特的、或者可能具有关键意义的孤立符号、单词或图形。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眼力和心力。
汗水滴落在羊皮纸上,他赶紧用袖子擦去,生怕模糊了本就脆弱的字迹。高烧让他的视线不时模糊,他不得不频繁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再重新聚焦。
时间在痛苦的呼吸和柴火的噼啪声中流逝。
渐渐地,一些细节开始浮现。
好几页的页末或边缘,都有一组类似的数字格式,例如:“9° 37 N, 85° 42 W” 或 “S 12° 15, E 145° 18”。这显然是经纬度坐标!
他心脏狂跳,仔细对比这几组坐标。它们并不相同,但似乎分布在某一片广阔的洋区内。其中一组坐标被反复圈点,墨迹更深,似乎至关重要。他努力记住这些数字,尤其是被强调的那一组。
有一页残留着部分手绘的星图,连接着几个星座,旁边标注着日期和一个箭头方向。另一页则有简单的航线草图,但在一处突然中断,画上了一个巨大的“X”和问号。
而另一些页面列出了物品名称和数量,虽然是外语,但通过数字和单位能猜出一二,这印证了那箱玻璃和望远镜的来源。
“恶魔之眼”这个词出现了不止一次!除了最初发现的那句,在另一处残破的角落,写着 “…接近恶魔之眼…洋流异常…”。
还有一处似乎是在描述天气,却突然插入 “…天空倒映出眼之怒…”。
“磁石”这个词也多次出现。“…罗盘旋转…磁石疯了…”、“……金属物品发出嗡鸣……异常的吸引力……”。这立刻让林默想起了岛上那来自地底深处的、规律的金属撞击声!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漩涡”与“吞噬”这些词往往和“恶魔之眼”同时出现,描述一种可怕的、无法抗拒的吞噬力量。“……眼中之漩涡……”、“……被无光深渊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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