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霆那句当众点名,像一颗投入池塘的石子,虽未掀起大浪,那圈圈涟漪却久久不散。叶青玄在总衙的日子,变得有些微妙。从前那些对他视而不见的校尉们,如今路上撞见,也会不咸不淡地点个头。只是那眼神里,探究多过亲近。
这日午后,陈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卷宗房门口,对着叶青玄招了招手。
“叶校尉,大人有请。”
还是那处僻静的跨院。慕婉君并未练剑,而是坐在一株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一柄小巧的银剪,正修剪着一盆文竹的枯枝。石桌上,摊开的正是叶青玄那日呈上的、画着贾府布局的麻纸。
“坐。”她头也不抬,剪刀开合,一片枯黄的竹叶便悠悠落下。
叶青玄在她对面坐下,背脊挺直。
“你画的这张图,很详尽。”慕婉君终于放下剪刀,拿起那张图纸,“我派人去核实了。你标的那些护院岗哨,一个不差。”
她的手指,在图上那个标注着“地窖”的圈上轻轻点了点,“这里,他们查不到。外围的暗哨说,这几日,贾府往里运的,多是些粮食、木炭,还有……大量的生铁。”
生铁?叶青玄心头一动。寻常商贾,要这许多生铁做什么?除非是……私铸兵器。
“大人,这贾府……”
“万魔教在临渊郡城的一个重要据点。”慕婉君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淡,说出的内容却石破天惊,“他们走私的,也不仅仅是生铁。有些东西,比生铁更要命。”
她没有明说是什么东西,叶青玄也没有再问。他知道自己的本分。
“你做得很好。”慕婉君将图纸重新叠好,递还给他,“但到此为止。他们已经起了警觉,你再盯下去,只会暴露自己。”
“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慕婉君端起桌上的茶盏,吹了吹浮叶,“你的差事,是看,是听,然后告诉我。其他的,不该你管。”她顿了顿,又道,“好好当你的差,稳住自己,别让人抓了把柄。章怀安那条老狗,可还盯着你呢。”
叶青玄接过图纸,揣入怀中,躬身退下。走出跨院,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觉得后心有些发凉。慕婉君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保护他。更是在告诉他,他这颗棋子,如今有了更重要的用处。
回到南隅里,小院里静悄悄的。叶采薇还在私塾,灶房里温着她早上熬好的米粥。叶青玄没有歇息,而是径直去了后院的柴房。
这里已经被他收拾出来,成了他的修炼密室。门窗都用旧棉絮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道极细的缝隙透光。那口用来药浴的大锅,就摆在屋子正中。
他盘膝坐下,心神沉入体内。炼肤境一重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缓缓流淌,皮肤的坚韧,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可当他试图运转气血,去冲击那层看不见的壁垒时,却发现周身的气血如同陷入了泥沼,运转得滞涩无比。
他心念一动,那片光幕在脑海中展开。
【武学:炼肤术(入门)】
【境界:一重】
【刻度:一寸】
【功德:0/150】
功德点,纹丝不动。
他皱起眉头,再次尝试。无论是拳脚打熬,还是用洪青山教的法子搓摩皮肤,那功德点都像是凝固了一般,再无寸进。
就在他心生烦躁之时,光幕上那行功德点的数字下方,缓缓浮现出一行小字。
【提示:皮已坚韧,气血亏虚。需引更高品阶药液,方可继续精进。】
叶青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果然如此。万劫宗那霸道的药方,终究是寅吃卯粮的邪门歪道。它透支了身体的潜力,才让他在短时间内突破。如今,根基不稳的后患显现了出来。寻常的打熬,已无法再刺激气血,也就无法增长功德。
更高品阶的药液……那意味着更多的银钱,更稀有的药材。他摸了摸怀里那几两月俸,只觉杯水车薪。
一种紧迫感,油然而生。
第二天,叶青玄休沐。他没在家里待着,而是去了南城衙门。魏大通和熊铁柱一见他,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
“叶哥,您怎么来了!”
叶青玄如今虽调入总衙,但在南城这帮老弟兄眼里,他仍是主心骨。他提拔起来的这几个人,如今在南城衙门里也算挺直了腰杆,当差格外卖力。
“回来看看。”叶青玄拍了拍熊铁柱厚实的肩膀,“最近街面上,还安稳?”
“安稳!有叶哥您镇着,那些个泼皮混混,连大声说话都不敢!”魏大通凑过来说道,眉飞色舞,“如今咱们这队,可是南城最利索的!谭捕头见了咱们都得绕道走!”
正说着,曾几何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他原先也是临时捕役,因眼力劲儿好,被叶青玄一并提拔了。他见到叶青玄,先行了一礼,才开口道:“叶哥,有件事,我觉得有点奇怪。”
“说。”
“城南的‘棺材刘’,这半个月接了个大活儿。有人在他那订了上百口薄皮棺材,说是城外庄子遭了瘟,要统一收殓。可我托人去打听了,城外几个庄子都好好的,没听说哪儿死人了。”曾几何压低了声音,“而且,那些棺材,昨儿夜里就被人拉走了,去向不明。”
上百口棺材?
叶青玄的瞳孔微微一缩。他想起了慕婉君口中的“走私”,想起了贾府囤积的生铁。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这事,还有谁知道?”
“就我跟您说了。”曾几何答道。
“做得好。”叶青玄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塞到他手里,“拿去给弟兄们喝茶。记住,今天这事,烂在肚子里,不许再对任何人提起。”
曾几何接过银子,重重点头:“叶哥放心!”
打发了三人,叶青玄独自一人走在南隅里的巷道中。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卧榻之侧,是虎视眈眈的万魔教。总衙之内,是深不可测的官场博弈。自身修行,又遇到了资源的瓶颈。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郡城中心,奉天司总衙那高耸的飞檐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单靠自己,已是举步维艰。想要破局,想要弄到那些“更高品阶的药液”,就必须在这奉天司里,站得更高,抓得更牢。
他握紧了拳头。这浊流之世,想安稳地活着,就得主动跳进这更深的漩涡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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