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武神 第65章 一石二鸟计，请君入瓮来

夜风穿过廊庑，带起几分凉意。叶青玄回到南隅里那方小院，怀里那块“破魔令”沉甸甸的，像一块烙铁，贴着皮肉，却又让他心里头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块牌子，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是慕婉君递过来的一根橄榄枝，也是一根悬在头顶的绞索。他晓得，这东西不能轻易示人，一旦用了，便是在刀尖上跳舞，再无退路。对付段天豹，得用自己的法子。用一把更快的刀，和一颗能洞穿所有布置的石头。

次日当值，依旧是那几条熟悉的街巷。程远和赵虎两个，远远地缀在后头，嘴里讲着荤腥的笑话，那笑声像苍蝇一样，嗡嗡地绕着人飞。

“程哥，你说那叶捕快，前儿在章总捕头那儿碰了一鼻子灰，怎的今儿倒像个没事人？”赵虎的声音尖细，故意扬高了些。

程远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应和着：“装的呗。年轻人，脸皮薄。心里头指不定怎么骂娘呢。你瞧他那模样，怕是连去‘快活林’耍两把的胆子都没了。”

魏大通听得牙根痒痒，几次想回头骂上两句，都被叶青玄用眼神按了下去。

走到一个岔路口，叶青玄忽然停了步子，转过身来。

他这一停，程远和赵虎的笑声也跟着断了。两人看着他，脸上是明晃晃的挑衅。

叶青玄没发作，反倒像是闲谈一般，开口问道：“那‘快活林’，当真那么好来钱？”

程远和赵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了些许错愕，随即转为一种了然的轻蔑。原来这小子，不是不想，是没门路。

赵虎立刻来了精神，往前凑了两步：“叶捕快，这你可问对人了。不是我赵虎吹嘘，那地方，是段堂主的钱袋子。里头有个小库房，每日的流水进出，都得先在那儿过一手。那白花花的银子，堆得跟小山似的！”

“哦？”叶青玄眉毛一挑，像是个被说动了心的赌徒。

程远见状，也来了兴致，他那壮硕的身躯往前一挺，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炫耀：“可惜啊，那地方守卫森严，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段堂主手底下的好手。咱们这种小角色，也就只能在外头捞点汤喝。那库房的钥匙，除了段堂主自己，就只有他最信得过的一个账房先生有。”

“原来如此。”叶青玄点了点头，脸上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向往与惋惜。他不再多问，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只留给后头两人一个若有所思的背影。

当夜，三更天。

罐儿巷的黑，像是能把人的魂都吸进去。叶青玄一身黑衣，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一处临街的二层小楼。这楼早已废弃，屋顶破了几个大洞，正好让他能俯瞰斜对面那座灯火通明的院落。

那便是“快活林”。

院墙高耸，门口两个壮汉抱胸而立，眼神像鹰隼般扫视着巷口。叶青玄没有急，他趴在瓦片上，身形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看着一队巡夜的打手从后巷走过，数着他们脚步的节奏。一炷香的工夫，他们会走一个来回。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铁弹丸，屈指一弹。

“啪。”

远处另一座屋顶上的一片碎瓦，应声裂开，发出一记轻响。

院墙下的一个守卫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朝声音来处望了半晌，见无异状，才骂骂咧咧地收回目光。叶青玄在心里默数着，从异响传出，到守卫放松戒备，总共是二十息。

他又弹出一枚铁弹丸，这次的目标是后院水井旁的一只空木桶。

“咚。”

后院的两个打手立刻持刀扑了过去，绕着水井查探了一圈，一无所获。从他们冲出到返回原位，是三十五息。

一个时辰里，叶青玄用掉了七枚铁弹丸。他没有去记那些守卫的脸，只记下了他们的习惯，他们的懈怠，以及这院子里每一处可能的死角。一张无形的、由时间与空间构成的网，在他脑中缓缓成型。

隔了两日，衙门后院的杂物堆旁。

叶青玄正与那个叫曾几何的年轻捕役说话。程远和赵虎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歇脚，看似在打盹，耳朵却都竖着。

“曾老弟，”叶青玄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这日子，光靠衙门这点死俸禄，什么时候是个头？你我都是临时捕役，连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人挪活，树挪死，有些富贵，就得自己伸手去拿。”

曾几何面皮白净，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叶哥，这……这可使不得，太险了！万一失手……”

“富贵险中求。”叶青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你胆子小，家里还有老娘要养，就别掺和了。这事，我一个人干，手脚还利索些。”

他说完，特意朝罐儿巷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转身走了，留下曾几何在原地手足无措。

树荫下，程远和赵虎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贪婪，有兴奋，更有对叶青玄那“不自量力”的嘲弄。

他们等到叶青玄走远，才凑到一处。

“听见没？”赵虎压着嗓子，那声音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鸡，“那姓叶的小子，竟想吃独食！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程远那铁塔般的身躯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他一个人？怕是连门都摸不着，就得让人剁了喂狗。这小子倒是给咱们提了个醒，那库房，是个天大的富贵！”

“程哥的意思是……”

“他不是想一个人干么？”程远脸上露出一抹狰狞，“咱们哥俩，就抢在他前头！把那库房掏空了，让他连西北风都没得喝！到时候，咱们拿着银子远走高飞，谁还在这衙门里受鸟气！”

“好！就这么办！”

两人的密谋，一字不落地飘进了不远处一个墙角。叶青玄从阴影里站直了身子，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鱼儿，已经咬死了钩。

他要的，不只是段天豹的钱。他还要用程远和赵虎这两块石头，去砸开“快活林”那扇门，把里头的水搅浑。浑水里，才好摸鱼，才好杀人。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段天豹，程远，赵虎……你们的前程，你们的性命，都在我这盘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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