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人,显然已失了耐性。
轰然一声巨响,那本就老旧的门板,连同门栓,整个向内炸开!木屑纷飞,混着夜里的寒气,倒灌而入。
三条汉子鱼贯而入,为首那人约莫三十出头,三角眼,鹰钩鼻,一脸的桀骜不驯。他敞着怀,露出胸口一头下山猛虎的刺青,手里提着一柄明晃晃的朴刀,刀尖斜指着地面,正是猛虎堂里有名的泼皮头目,人称“飞子”。
他身后两个跟班,也是一脸横肉,手按腰刀,目光在小小的院落里四下扫视,最后落在了叶青玄身上。
“小子,胆子不小啊。”飞子用刀尖点了点地上碎裂的门板,嘴角咧开,露出一口黄牙,“连我猛虎堂的人都敢动,活腻歪了?”
叶青玄没有看他,而是先回头,瞧了一眼紧闭的里屋房门。门缝里,透出妹妹叶采薇那双惊恐的眼睛。
他转回头,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刀尖,上前一步。
这一步,让飞子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少年,却只看到一双平静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求饶,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寂。
“大乾律,户律篇,第三则:‘无故闯入民宅者,笞三十!’”
叶青玄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金石交击,在这寂静的院落里,回荡不休。
“持械破门,入户威吓,此为强梁行径,罪加一等,笞六十,杖二十!”
飞子和他身后的两个跟班,都愣住了。他们混迹市井,靠的是拳头和凶名,何曾有人跟他们掰扯过什么“大乾律”?
叶青玄从怀中,缓缓摸出那块代表着奉天司身份的木牌,举到飞子眼前。
“我,叶青玄,奉天司南隅里当值捕役。”
他往前再进一步,那股无形的压力,让飞子下意识地将朴刀往后撤了半分。
“奉天司,奉的是王朝法度,承的是天子之命,巡查郡城,缉拿不法。尔等夤夜破门,意欲何为?”
“你……”飞子被他这一连串的话噎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个不入籍的临时工,竟敢在他面前摆官威?可对方偏偏字字句句,都占着一个“理”字。
他身后的一个跟班忍不住了,骂骂咧咧地上前一步:“少他娘的拿官府来压人!你一个临时工,算个什么东西?胡九刀是我兄弟,死得不明不白,今天不给个说法,这事没完!”
“说法?”叶青玄的目光,终于从飞子脸上,移到了那个叫嚣的跟班身上,“你要什么说法?人死在火场,自有奉天司的仵作查验,自有总捕头定夺。何时轮到你猛虎堂,来我奉天司捕役的家里,要说法了?”
他声调陡然拔高:“还是说,你猛虎堂,想代替奉天司,来执掌这临渊郡城的刑名之权?!”
这顶大帽子,扣得又重又狠。
那跟班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不过是街面上一个泼皮,哪里担得起这等罪名。
飞子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知道,今天这事,怕是讨不到好了。这小子,不是个能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倒像个浑身是刺的刺猬,一碰就扎手。
更何况,胡九刀那院子,猛虎堂的人已经去看过。三具焦尸,烧得面目全非,现场除了酒坛子和油灯,什么线索都没有。段堂主的意思,是先来探探这小子的虚实,若是他心虚露了马脚,便直接拿下。可如今看来,这小子非但不心虚,反而比谁都硬气。
“好,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飞子将朴刀往肩上一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今天这事,算我们兄弟鲁莽了。不过,你给老子记着,这南隅里,不是你一个临时工讲理的地方。”
他朝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要走。
“站住。”
叶青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飞子转过身,三角眼里透出凶光:“怎么,还想留下我们兄弟喝茶不成?”
叶青玄指了指地上那扇破碎的院门。
“奉天司公廨所属,皆为公产。此门,价值三两七钱。三日之内,若不照价赔偿,或将原门修复,我必亲自持此牌,上报章总捕头,以‘毁坏公物,藐视官府’之罪,请总捕头发海捕文书,通缉尔等。”
飞子脸上的肌肉,剧烈地跳动着。
三两七钱!一扇破木门,他竟敢狮子大开口!这分明是敲竹杠!
可偏偏,这竹杠敲得他没处说理去。那块木牌,就是护身符。他若今日敢在这里动手,事情就彻底闹大了。帮派火并,死几个人,官府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公然殴打官府中人,尤其是在对方占尽了“法理”的情况下,那就是在打整个奉天司的脸。
段堂主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没脑子,给堂口惹大麻烦的蠢货。
“算你狠!”飞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带着两个同样憋屈的手下,灰溜溜地跨过门槛,走了。
巷子里,传来了他们远去的咒骂声。
院子里,重又恢复了寂静。
叶青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他那紧绷的脊背,才缓缓松弛下来。
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叶采薇从门后探出小脑袋,见外面没了人,才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叶青玄的腿。
“哥……”
“没事了。”叶青玄弯腰,将她抱起,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他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
飞子这伙人,只是来探路的马前卒。他们回去一说,段天豹必然会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讲“理”能解决的了。
他将叶采薇放下,柔声说道:“囡囡,回屋去,把门关好,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叶采薇懂事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回了里屋,轻轻关上了房门。
叶青玄站起身,走到灶间,从柴火堆里,抽出了那柄用来劈柴的柴刀。
刀身厚重,刀刃上还带着几个劈砍硬木留下的缺口。
他提着这柄柴刀,没有回屋,也没有去修那扇破门。
他搬过一条板凳,就那么大刀金马地,坐在了正对门口的院子中央。
夜风从那洞开的门口灌入,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他将柴刀横置于膝上,左手轻轻抚过粗糙的刀身。
来吧。
我倒要看看,这郡城治下,朗朗乾坤,你猛虎堂,究竟敢不敢以身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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