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叶青玄将院门轻轻带上,锁扣落下的声音清脆。
他步履不疾不徐,每一步踏在青石板上,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并未如山洪暴发般横冲直撞,而是化作了一条深沉的大河,静静流淌于四肢百骸。收敛于衣衫之下的,是淬体二重练肉有成的筋骨,是大成之境的金刚不坏体。
今日因初次体悟这般境界,多花了些许辰光,出门时比往日晚了一炷香。
他脚下发力,身形便如一片被风带起的落叶,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南隅里的巷陌间。不过几盏茶的功夫,奉天司那两尊威严的石狮,已然在望。
临近衙门口,他放缓了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向内走去。
谁知刚迈过门槛,一个洪亮的声音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急急躁躁,成何体统!”
叶青玄抬眼,只见当值的总捕头,正是章凌霄的叔父,章总捕头。他今日并未坐在堂上,而是背着手,站在点卯的偏院入口,正训斥着几个洒扫的杂役。
叶青玄的出现,恰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周遭几名相熟的捕役,都向叶青玄投来同情的目光。谁都知道,章总捕头这几日因侄儿入了武道,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却也最是看重规矩体面。
叶青玄垂首拱手,身形纹丝不动,口中应道:“是,总捕头。”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半分惶恐,也听不出丝毫抵触,只是一种纯粹的应答。
章总捕头本待再训斥几句,可见他这般模样,倒像是积攒了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不得劲。他上下打量了叶青玄一番,眉头一挑。
“你是哪个队的?瞧着面生。”
“回总捕头,小子叶青玄,洪总捕头麾下,临时捕役。”
“叶青玄?”章总捕头念叨了一句,似乎在思索,“哪个叶家?”
“家父叶天安。”
这三个字一出,章总捕头的目光变了变,那股官威散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他踱步上前,围着叶青玄转了一圈。
“原来是老叶家的。你爹当年,也是条汉子,可惜了。”他话锋一转,又恢复了那副教训人的口吻,“你既是他的儿子,便更该懂得奉天司的规矩!莫要学那些市井泼皮的习气,丢了你爹的脸面!”
“总捕头教训的是。”叶青玄依旧是那副姿态,头垂得更低了些。
章总捕头“哼”了一声,大约是觉得该敲打的已经敲打过,也失了兴致,便一甩袖子,转身朝着大堂方向走去,口中还念叨着:“没个正形。”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魏大通才凑了过来,拿胳膊肘捅了捅叶青玄。
“行啊你,被章阎王当面训斥,连大气都不喘一口。”
叶青玄直起身,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然呢?与他对骂?”
魏大通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我方才瞧着,腿肚子都替你转筋。不过说真的,今儿个不对劲。”
叶青玄目光微动,看向那月亮门的方向。
确实不对劲。
衙门口的点卯之地,平日里最多只有一位总捕头坐镇。可方才章总捕头转身离去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大堂前的廊下,还站着几道身影。
洪总捕头那微胖的身形,严总捕头那三缕长须,还有另外两位素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捕头,竟全都聚在了一处。
奉天司五位总捕头,今日齐聚。
这阵仗,可不寻常。
“莫不是有什么大案子?”熊铁柱也凑了过来,瓮声瓮气地猜测。
魏大通摇了摇头,指了指天:“大案子,用不着这般兴师动众。我猜,是有大人物要来。”
说话间,点卯的钟声敲响。
众人不再闲聊,纷纷涌入偏院,站好了各自的队伍。
果然,今日的点卯流程快得惊人。主事的严总捕头只是草草宣读了几条无关痛痒的公文,便宣布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擅自离开。
整个奉天司的气氛,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捕役们交头接耳,都在猜测着是哪位大人物驾临。是郡守大人,还是郡尉大人?
叶青玄站在队伍的末尾,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五位总捕头,此刻都已站到了大堂正门前的台阶下,分列两侧,神情肃穆,再无平日里的半分闲散。
这已不是迎接郡守或郡尉的规格。
答案,呼之欲出。
能让奉天司镇守使之下的所有头面人物如此郑重以待的,整个临渊郡城,唯有一人。
奉天司,副镇守使,萧云霆。
果不其然,约莫一炷香后,衙门外长街的喧嚣声,忽然静了下去。
那是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整条街市的咽喉。
紧接着,一阵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自远及近,传入奉天司的大院。
那脚步声,一步一步,不轻不重,却像是踏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院中所有捕役,包括魏大通这样素爱耍嘴皮子的,此刻也都屏住了呼吸,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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