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叶青玄坐在床沿,借着窗外漏进的月光,审视着自己那条红肿未消的左臂。
昨夜沙磨之痛,恍若尚在。皮肉之上,细密的血痕已经结痂,但深层的酸胀,却如蚁噬,挥之不去。
脑海中的画卷,那“功德: 1”的字迹,清晰如昨。
他想岔了。
《金刚不坏体》的总纲,讲的是层层递进。布练、沙磨、石击、棍打。沙磨之法,并非仅是手搓,功法图谱中,分明绘着一幅小人儿在砂石堆中翻滚的图景。以全身皮肉,去承那砂石的滚磨之力,方为正途。
只是……这般练法,所需砂石,远非院角那两袋可比。至少需得挖一个浅坑,填满四五筐砂石,方能让人在其中舒展手脚。
念及此,他不再犹豫。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叶青玄便起身,悄然出了院门。
东街的巷子,还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晨雾里。铁匠铺的炉火尚未烧旺,只偶尔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风箱声。
他熟门熟路,来到张大伯的院外。
院门虚掩着。张大伯正蹲在院中,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他面前摆着一块新磨的石料,似乎在思忖着如何下凿。
“张大伯。”叶青玄走入院中。
张大伯抬起头,见是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口黄牙。“青玄?怎的又这么早。可是昨儿的沙石不够用?”
“确实不够。”叶青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大伯,我想……再多要一些。得有个四五筐才行。”
“四五筐?”张大伯放下烟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石灰粉,“你这小子,到底要弄啥名堂?又是沙又是石的,莫不是要在家后院另起个灶?”
“不是起灶。”叶青玄想了想,寻了个由头,“我想挖个小坑,练练手脚功夫。”
“练功?”张大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那条依稀可见红肿的胳膊上停了停,随即哈哈一笑,“好!好!年轻人,就该多动动筋骨!像你爹,当年也是条好汉!”
他很是豪爽,大手一挥:“要多少,自己装!甭跟大伯客气!”
说罢,他转身走到墙角,拖出一个比寻常水桶还大上一圈的巨型箩筐,那箩筐是用粗壮的竹篾编的,一看便知是用来装重物的。
“用这个装,省得你来回跑。”张大伯将箩筐往地上一顿,又用烟杆指了指旁边一根碗口粗的扁担,“只是这玩意儿装满了,怕不是有两三百斤重。你这小身板,可得悠着点。”
叶青玄没多说话,只道了声谢,便拿起铁锹,开始往箩筐里装沙。
他先装了半筐细沙,又铲了半筐大小匀称的石子。沙石混合,重量更是惊人。那箩筐很快便被填得冒了尖,堆成一座小山。
张大伯在一旁看着,不住地摇头:“够了够了,青玄,再装就抬不动了。”
叶青玄却未停手,又往上添了几锹,直到那箩筐再也装不下分毫,这才停下。
他将扁担穿过箩筐的绳套,深吸一口气,双腿微沉,一个标准的马步。
“起!”
他口中一声轻喝,腰背发力,那根粗壮的扁担,在他肩头猛地一沉,弯成了一道惊人的弧线。
装满砂石的箩筐,离地而起。
叶青玄的脚步,却只是在地上轻轻一顿,便稳住了身形。他肩上挑着两三百斤的重担,腰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得不疾不徐,脚下落地,竟只有极轻的声响。
张大伯原本叼在嘴里的烟杆,“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那个挑着重担、背影稳如山岳的少年,渐渐消失在巷口的晨雾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小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回到小院,叶青玄将砂石倒入昨夜便已挖好的浅坑中。
他又将那两只厚实的麻袋撕开,铺在坑底,这才算布置妥当。
叶采薇此时也已醒了,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看到院中那个装满砂石的大坑,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哥,你……你这是把河滩搬回家里来了吗?”
叶青玄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哥要练一门顶厉害的功夫。”
早饭依旧是肉粥馒头。叶青玄的饭量,比昨日又大了几分,直吃得锅底朝天,才算有了七分饱。
他嘱咐妹妹回屋温习功课,不许出来。而后,他将院门反锁,脱去上衣,露出一身虽不夸张、却线条分明的筋骨。
他站到坑边,看着那满满一坑的砂石,棱角分明的石子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其中。
砂石瞬间没过他的脚踝,冰凉而粗糙的触感,顺着脚底板直窜上来。
他缓缓躺下,将整个身子,都埋入了砂石之中。
而后,他开始翻滚。
“哗啦——”
砂石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
剧痛,也在同一时间,席卷了他全身。
这与昨夜的沙磨,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无数的石子,棱角锋利,随着他的翻滚,在他背上、胸前、四肢,反复地碾过、刮过、挤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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