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的外事宴会邀请,如同一道金色的光环,将“晚月饭店”和林晚月笼罩其中,带来了肉眼可见的地位跃升和实实在在的商业利益。周建军负责的招聘工作也顺利了许多,前来应聘的人素质明显提高,经过严格筛选,新的后厨团队很快搭建起来,虽然还需要时间磨合,但至少保证了饭店的正常运转。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重新步入正轨,甚至比以往更加辉煌的时候,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身影,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傍晚,出现在了“晚月饭店”的后门外。
是刘铁柱。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沾满泥点的工装,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花白的短发和黝黑的脸庞。他站在那里,背脊不再像以往那般挺直,微微佝偻着,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深切的悔恨,有无地自容的羞愧,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期盼。
周建军第一个发现了他。看到这个曾经被视作兄弟、却在最关键时刻集体背叛的领头人,周建军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他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刘铁柱!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你还敢回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军哥!”林晚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
周建军硬生生刹住脚步,回头看向林晚月,急道:“晚月!这孙子……”
林晚月没有看他,她的目光穿过细密的雨帘,落在那个如同石雕般站在雨中的落魄身影上。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平静。
她推开后门,走了出去,周建军连忙抓起一把伞跟上,撑在她头顶。
雨水打湿了林晚月的肩头,她却浑然未觉。她走到刘铁柱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静静地看着他。
刘铁柱看到她,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最终,这个在部队铁血生涯中都没掉过眼泪的汉子,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的、积着雨水的青石板上!
“老板……我对不起你!”他嘶哑着嗓子,声音被雨水冲刷得断断续续,带着哭腔,“我不是人!我鬼迷心窍!我……我悔啊!”
雨水混合着泪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肆意流淌。
周建军举着伞,看着这一幕,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林晚月依旧沉默着,任由他跪在雨中忏悔。她知道,有些痛,必须让他切身感受。
刘铁柱断断续续地诉说了他们离开的真相。
那天晚上,他们几个人,包括他在内,都被顾明宇派来的人分别找上门。对方手段极其卑劣,不仅仅是利诱,更是**裸的威胁。他们抓住了刘铁柱远在家乡老母亲生病急需用钱的软肋,也掌握了其他人家人的一些把柄或困难。对方承诺,只要他们集体离开“晚月饭店”,不仅会支付远超他们当前收入的报酬,还会帮他们解决家里的困难。反之,如果他们不走,或者走漏风声,他们的家人就会……
在巨大的金钱诱惑和家人安全的威胁下,他们妥协了。对方动作很快,几乎是连夜就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秘密接走,安置在邻市,并承诺会给他们安排更好的工作。
“可是……可是他们骗了我们!”刘铁柱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愤怒,“到了那边,根本不是什么好工作!就是把我们关在一个小作坊里,逼着我们做最脏最累的活,工钱也只有当初承诺的一小半!他们……他们就是想彻底搞垮咱们饭店,根本没想给我们活路!张大全……张大全想偷偷跑回来报信,被他们发现,打……打得不省人事……”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雨水冰冷,却远不及他心中的悔恨和绝望冰冷。
林晚月静静地听着。真相与她猜测的相差无几,顾明宇的手段,果然无所不用其极。她看着跪在雨中,如同失去一切支柱的刘铁柱,这个曾经沉稳如山、被她视为左膀右臂的男人,此刻被现实打击得彻底垮掉。
“你回来,是想做什么?”林晚月终于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刘铁柱抬起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努力想看清林晚月的表情,却只看到一片平静的深邃。
“我……我没脸求老板原谅。”他声音沙哑,“我就是……就是想回来告诉老板真相,提醒老板小心顾明宇……还有,还有……”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极度挣扎和羞愧的神色,“如果……如果老板还愿意……我愿意回来,不要工钱,干什么都行,赎罪……”
他说完,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不再抬起。
周建军忍不住看向林晚月,眼神复杂。说实话,看到刘铁柱这副惨状,他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唏嘘。刘铁柱的手艺和人品(除了这次背叛),他是认可的。
林晚月没有立刻回答。雨丝沙沙落下,敲击着伞面,也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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