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曦光尚未完全驱散冬夜的寒意,“晚月饭店”门前已是一派与往日沉寂截然不同的景象。周建军带着几个兄弟,早早便将两挂长长的、用竹竿挑起的红鞭炮悬挂在门楣两侧,如同两条蓄势待发的红色蛟龙。赵奶奶也换上了一件簇新的深蓝色棉袄,拄着拐棍,脸上带着压不住的喜气,站在门口张望。
林晚月穿着一身自己改制的、合身的深蓝色布衣,外面系着雪白的围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沉静中透着锐利的眼眸。她站在店门内,最后一次环视店内——桌椅整齐,地面光洁,菜单醒目,后厨隐约传来刘铁柱检查灶具的轻微响动,小梅和小山则略显紧张地整理着本就笔挺的衣角。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等吉时。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期待和淡淡硝烟味的特殊气息。林晚月能听到自己平稳却比往常稍快的心跳声。她知道,门外看似平静的街道,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好奇的、善意的、观望的,当然,也一定有恶意的、等着看她笑话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预定开业吉时越来越近。周建军已经拿着香,准备点燃鞭炮。一些得到消息的老食客和好奇的街坊也渐渐聚拢过来,低声议论着,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
就在这吉时将至未至的微妙时刻,一辆半旧的军用偏三轮摩托车,发出并不算喧闹的引擎声,稳稳地停在了饭店门口不远处的街边。车上跳下来一个穿着同样半旧军便装、身姿挺拔的年轻小伙,他手里捧着两个体积颇大、造型不算精致却显得格外扎实的花篮。
花篮并非时下常见的艳丽花卉,而是以苍翠的冬青和松枝为底,间或点缀着几簇素雅的白色小雏菊和淡黄色的腊梅,在这凛冽的冬日里,透着一股坚韧不拔、凌寒独自开的清雅与生气。与周围准备燃放的红鞭炮、人们身上的鲜艳衣物形成了鲜明而又奇异的和谐。
那年轻小伙动作利落地将两个花篮一左一右放置在饭店门口,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不大的红色卡片,精准地插在其中一个花篮最显眼的位置。做完这一切,他朝站在店门口、有些愕然的林晚月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干脆与尊重,随即转身,跨上摩托车,引擎轰鸣声中,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不超过两分钟。直到摩托车消失,围观的人群才仿佛反应过来,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嚯!这花篮……谁送的?”
“当兵的人送来的?这林老板路子够广的啊!”
“这花选得可真不一样,看着就精神!”
周建军凑到花篮前,好奇地拿起那张红色卡片,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刚劲有力、银钩铁画般的字:
开业大吉,根基永固。
没有署名。
但林晚月只看了一眼那熟悉的笔迹,心脏便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骤然收缩,随即涌上一股复杂难言的热流。
是陆北辰。
是他送来的花篮。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在她与顾明宇势同水火、无数人等着看风向的时刻,他没有亲自前来(那太过引人注目,也可能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却用这样一种低调而极具分量的方式,送来了他的祝贺,以及那句意蕴深长的“根基永固”。
这不仅仅是对她开业的祝福,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示,一种强有力的支撑。他在告诉所有明里暗里关注着这里的人,她林晚月,并非无根浮萍,她的背后,站着令人忌惮的力量。
林晚月站在原地,感觉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她的目光落在那两个与众不同的花篮上,苍翠的冬青,傲雪的腊梅,一如那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冷硬、深沉,却在最不经意的细节处,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守护与温度。
他不请自来,又恰到好处。
他沉默寡言,却字字千钧。
一股暖意混合着更深的困惑,在她心间弥漫开来。他到底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一步?仅仅是因为那句虚无缥缈的“像故人”吗?
“晚月,吉时到了!”周建军兴奋的喊声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她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迅速压回心底,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点炮!”她清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建军立刻将手中的香头凑向鞭炮的引信。
“噼里啪啦——!!!”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瞬间炸响,红色的纸屑如同欢庆的雪花般漫天飞舞,浓郁的火药味弥漫开来,彻底点燃了开业的热烈气氛。
“开业大吉!”
“生意兴隆!”
“财源广进!”
围观的街坊邻居、老食客们纷纷高声祝贺,笑容洋溢。
林晚月在周建军和赵奶奶的簇拥下,亲手揭下了蒙在牌匾上的红布。黑底金字的“晚月饭店”四个大字,在冬日阳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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