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彻底驱散了夜色,却驱不散“辣宴”废墟上空弥漫的焦糊与悲凉。青黑色的残垣断壁兀自矗立,如同战争后荒凉的墓碑,缕缕青烟如同冤魂般缠绕不散,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毁灭。空气中混杂着烧焦的木料、布料、食物以及水浇后的湿霉气味,刺鼻而压抑。
邻居们经过时,无不投来同情、惋惜或探究的目光,低声议论几句,又匆匆走开。这片灰烬,成了桂花弄这个清晨最触目惊心的伤疤。
林晚月却并未沉浸在悲伤或自怜中。陆北辰那句“只要人还在,就能从头再来”如同淬火的冷水,浇熄了她短暂的绝望,却点燃了更冰冷的复仇火焰和更坚韧的重生意志。她没有时间哭泣。
天刚蒙蒙亮,她不顾身体的疲惫和喉咙的灼痛,便一头扎进了那片尚且温热的废墟之中。周建军带着两个兄弟想来帮忙清理,也被她婉拒了。有些线索,必须由她自己亲手寻找,才能放心。
她找了一根半焦的木棍,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焦黑的木炭、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和湿漉漉的灰烬。每翻开一块碎片,都像是在揭开一道血淋淋的伤疤,提醒着她昨夜失去的一切。但她眼神锐利,动作稳定,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狼藉中搜寻着任何可能指向纵火者的蛛丝马迹。
店门的位置是重点。那里是火源起始之处。她仔细拨开倒塌的、烧得只剩下焦黑框架的门板碎片,在湿冷的灰烬和泥土中,她的目光猛地定格——
几片深绿色的、质地粗糙的玻璃碎片。它们与普通的窗户玻璃不同,瓶壁更厚,瓶口残留着螺旋状的痕迹。
煤油瓶!
她的心脏骤然收紧。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拨开周围的杂物,更多的碎片显露出来,勉强能拼凑出半个瓶身的形状。她蹲下身,不顾脏污,用手指轻轻拈起一块较大的碎片,凑到鼻尖。
一股虽然被大火和后续的浇水冲刷淡去、却依旧顽固残留的、刺鼻的煤油味,钻入鼻腔!
果然!是煤油纵火!
她将碎片紧紧攥在手心,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割破她的皮肤,但那点疼痛远不及她心中怒火的万分之一。这就是证据!指向那场蓄意谋杀的铁证!
她继续在门框附近的灰烬中仔细搜寻。除了煤油瓶碎片,她还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脚印残留——虽然被救火的人群和后来的消防水流破坏了大半,但在一些未被完全浸湿的、松软的灰烬下层,依稀能看到几个相对清晰的、鞋底花纹凌乱的印记,尺寸偏大,绝非她自己的。
她默默记下这些特征。
随后,她转向原本是柜台的位置。那里是她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包括那个锁着食堂承包方案的抽屉。如今,那里只剩下一堆扭曲的金属和烧成炭块的木头。
她不死心,用木棍费力地拨开那堆残骸。抽屉的锁早已被高温熔毁,里面的东西……她心中一沉。那叠厚厚的、凝聚了她无数心血的稿纸,早已化为焦黑的灰烬,手指轻轻一碰,便簌簌碎裂,与周围的灰烬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辨。
一股尖锐的痛楚刺穿了她的心脏。那不仅仅是方案,那是她通向更大舞台的蓝图,是她证明自己能力的答卷!就这么……没了。
但痛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更强大的恨意所取代。毁掉它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继续搜索。在原本灶台附近的废墟里,她发现了一把菜刀,刀身被烧得泛蓝变形,但木质刀柄却奇迹般地没有完全烧毁,只是碳化了一部分。她记得这把刀,是周建军帮她淘换来的,用了很久,很是顺手。
她将这把残破的菜刀也捡了起来,握在手里。刀柄粗糙的触感,提醒着她曾经在这里奋斗的每一个日夜。
就在她几乎要将整个废墟翻遍,除了煤油瓶碎片和模糊脚印外,没有找到更直接指向凶手的证据,心中不免有些焦躁时,她的目光被角落里一小块与周围焦黑环境格格不入的、略显鲜艳的布料吸引。
那是一片约莫指甲盖大小的碎布,藏在一块垮塌的砖石缝隙里,颜色是某种……略显俗气的玫红色,带着细小的白色波点。质地是那种廉价的化纤面料。
林晚月的呼吸一滞。
这种颜色和花色的布料……她印象极其深刻!就在火灾发生的前两天,林晓雪假惺惺地来“探望”她时,穿的那条新裙子的内衬,就是这种一模一样的玫红色波点布料!当时林晓雪故意在她面前整理裙摆,那刺眼的颜色和廉价感,让她多看了一眼,绝不会记错!
林晓雪!
果然是你!
虽然这片碎布无法直接证明林晓雪就是纵火者,但它出现在火灾现场,本身就极其可疑!它像一条毒蛇,将林晓雪与这场大火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是林晓雪亲自来的?还是她指使的人,在行动时不慎刮蹭到了衣物?
林晚月用颤抖的手(这次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小心翼翼地将那片碎布捡起,用手帕包好,贴身收藏。这是目前找到的,最指向个人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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