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东。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林晚月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自从三天前知道真相后,她就没睡过一个整觉。每晚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三岔河那个苍老的背影,看到他抚摸石碑上那些名字时颤抖的手,看到他望向自己时那种深藏的、痛苦的爱。
她的父亲。生物学上的父亲。一个叛国者,一个害死周毅的凶手,一个用一生忏悔的罪人。
而她是他的女儿。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种近乎生理性的恶心。她恨秦卫东,恨他当年的背叛,恨他害死了周毅,恨他让母亲不得不“假死”,恨他毁掉了那么多人的生活。但同时,她又无法否认血脉的羁绊——当她摸着自己额头那个月牙形胎记,看着协议上女婴照片里同样的标记时,一种深切的、令人绝望的联系就摆在眼前。
今天是家族会议的前一天。按照计划,下午陆文渊要见几位家族长辈,争取他们的支持。而她和陆北辰,要留在别院,做最后的准备。
但林晚月的心根本无法静下来。她坐在西厢房的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冬天还没完全过去,树枝光秃秃的,但在枝桠间,已经能看到点点新绿——春天,不管人间有多少悲剧,依然按时到来。
“在想什么?”陆北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茶。
林晚月接过茶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在想秦卫东。在想如果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该说什么。”
陆北辰在她身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可以什么都不说,只听他说。”
“听他说什么?说他为什么背叛?说他为什么害死周毅?说他为什么现在才来忏悔?”林晚月的语气有些激动,“北辰,那是你的父亲!他害死了你的亲生父亲!”
陆北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暖,很稳:“我知道。我也恨他。但晚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当年真的一心背叛,为什么要把样本转移?为什么要守着三岔河四十六年?为什么要在石碑上刻自己的名字,还写上‘罪人’?”
这些问题林晚月也想过,但每次想都觉得更混乱。秦卫东的行为太矛盾了——一边背叛,一边守护;一边犯罪,一边赎罪。就像一个精神分裂的人,在善与恶之间反复横跳。
“我不知道。”她最终说,“也许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减轻自己的罪孽感。毕竟,守着一个秘密四十六年,比死更需要勇气。”
“也许。”陆北辰没有反驳,“但我想听听他亲口说的真相。不是别人转述的,不是档案记录的,是他自己说的。”
他顿了顿,看着林晚月:“而且,晚月,他是你父亲。无论他做过什么,血缘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有权利知道他的故事,哪怕那个故事很丑陋。”
林晚月的眼泪涌了上来。她靠进陆北辰怀里,低声说:“北辰,我害怕。害怕听到的真相比现在知道的更可怕,害怕发现自己身体里流着恶魔的血,害怕……害怕自己不值得被爱。”
陆北辰紧紧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傻瓜。你值得被爱,不是因为你是谁的女儿,而是因为你是你。你是林晚月,是那个从弄堂口一碗面开始,建立起自己商业帝国的女人;是那个面对顾明轩和林晓雪陷害,依然坚强站起来的女人;是那个……我爱的人。”
他说“我爱的人”时,声音温柔而坚定。林晚月感到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些。
“谢谢你,北辰。”她轻声说。
“不用谢。”陆北辰松开她,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等家族会议结束,我们就去云南。先去见你母亲,然后再去见秦卫东。把所有的真相,都弄清楚。”
林晚月点头。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是苏念卿打来的。
“晚月,你们在北京怎么样?”苏念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还好。你呢?还在云南?”
“嗯,还在怒江这边。”苏念卿压低声音,“晚月,我查到了一些事,关于那个‘秦老师’的。”
林晚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什么事?”
“我找到了当年认识她的人。”苏念卿说,“是一个老村长,八十多岁了。他说秦老师是1980年来的,那时候很年轻,三十岁左右,带着一个女婴。她说她丈夫在边境牺牲了,她无亲无故,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孩子养大。”
1980年。女婴。时间对得上。
“她还说什么了吗?”林晚月追问。
“老村长说,秦老师话不多,但很善良。她在村里办了个识字班,教孩子们读书。后来孩子长大了,去县城上中学,她就一个人住。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出门几天,说是去看女儿。”苏念卿顿了顿,“我问她女儿叫什么,老村长说叫‘晚月’。”
林晚月的手抖了一下,茶杯里的水差点洒出来。陆北辰接过电话:“念卿,我是北辰。那个秦老师现在在村里吗?”
“不在。”苏念卿说,“我前天去的时候,她刚出门。村里人说,她去了三岔河方向,估计要过几天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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