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七日,下午三点二十分,省城“饕餮小筑”旗舰店后厨。
林晚月系着深蓝色的围裙,站在透明玻璃墙内的中央操作台前,手里握着一把特制的宽面刀。刀身在日光灯下闪着冷冽的光,她的眼神专注,手腕轻抖——刀起刀落间,面团被切成均匀的细丝,每根宽度精确到两毫米,这是她父亲当年教她的标准。
玻璃墙外,二十几个顾客举着手机拍摄。这已经成为旗舰店的日常风景——自从透明厨房上线,每天都有食客专门来看“林总亲自切面”。有些人甚至从外地赶来,就为了亲眼看看这位在三个月内经历商战、反转、重生传奇的女企业家,如何在厨房里安静地做一碗面。
她今天切的是“银丝面”,父亲笔记里记载的、几乎失传的传统手艺。面粉要选河套平原的高筋麦,加鸭蛋清和少许盐碱水,揉足九十九下,醒发三小时。切面时手腕不能抖,气息要匀,刀刃要始终垂直——每一根面条的长度、宽度、厚度都要一致,煮出来才能在汤里根根分明,不黏不糊。
刀锋划过案板的轻响,像某种韵律。林晚月全神贯注,外界的一切——手机的快门声、顾客的低语、后厨其他厨师的忙碌——都淡去了。这一刻,她只是林建国的女儿,只是那个想把一碗面做到极致的厨师。
最后一刀。整块面团变成了一案板银丝般的细面。她放下刀,轻轻抖散面条,像抖开一匹银缎。
掌声从玻璃墙外传来。林晚月抬头,向顾客们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开始准备汤底——今天熬的是鱼骨汤,凌晨四点就开始小火慢炖,现在正是最浓郁的时候。
她没有注意到,在围观的人群最后方,靠近门口的位置,站着一个穿深灰色夹克的男人。他戴着一顶普通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但挺拔的身形和锐利的眼神还是能让人隐约感觉到不寻常。他没有拍照,只是安静地看着,看着林晚月在厨房里专注的样子,看着那些面条在热汤里翻滚,看着她把一碗面端给玻璃墙外第一位点单的顾客...
那是位七十多岁的老先生,颤抖着手接过面碗,眼眶突然就红了:“就是这个味道...五十年前,我在三岔河插队的时候,林师傅做过一次...就是这个味道...”
林晚月愣了一下,然后轻声问:“您认识我父亲?”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老先生抹着眼泪,“那年冬天我发烧,是你父亲连夜走了二十里山路,去公社卫生所给我拿药。回来时天都亮了,他还给我们煮了面...就是这个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林晚月的眼睛也湿了。她走出后厨,来到老先生面前,深深鞠躬:“谢谢您还记得他。”
“我记得,好多人都记得。”老先生握住她的手,“孩子,你做得对。你父亲要是知道,一定...一定很高兴。”
简单的对话,却像暖流,淌进心里。林晚月扶着老先生坐下,又给他加了个煎蛋:“您慢慢吃,不够还有。”
转身回后厨时,她不经意地瞥向门口——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下午四点,厨房的忙碌告一段落。林晚月解下围裙,洗净手,走进二楼的员工休息室。沈逸飞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林总,北京那边有消息了。”沈逸飞的表情有些复杂,“‘辣味博物馆’的文化产业扶持资金批下来了,三千万,下周到账。但是...”
“但是什么?”
“部里希望我们把博物馆和红色旅游线路结合起来。”沈逸飞把文件递过来,“建议我们在博物馆里增设一个展区,讲述‘三线建设’时期工人们的生活,特别是...饮食文化。”
林晚月快速浏览文件。建议很具体,甚至列出了几个可能的合作单位——当年在三岔河地区参与建设的几个老厂,现在虽然大多改制或搬迁,但还有不少老职工和档案资料。
“这个建议...”她沉思,“其实不错。辣味文化不只在高档餐厅,更在普通人的生活中。那些当年在艰苦条件下依然想办法把饭菜做得好吃的老师傅,他们的故事,可能更打动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逸飞松了口气,“就是担心您觉得...太政治化了。”
“文化本来就离不开时代背景。”林晚月合上文件,“只要真实,不刻意拔高,就值得做。你去联系吧,看看能找到多少当年的老师傅,我们做口述史记录。”
“好!”沈逸飞记下,“另外...陆组长回来了吗?”
林晚月的手顿了顿:“还没有。说是今天到,但没具体时间。”
“哦...”沈逸飞看出她眉间一闪而过的担忧,识趣地转移话题,“那我去忙了。晚上‘透明厨房两月庆’的活动方案,我五点前发您。”
沈逸飞离开后,休息室里只剩下林晚月一个人。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的车流。陆北辰这次离开已经十天了,说是去北京汇报工作,顺便处理一些“后续事宜”。具体是什么,他没细说,她也没多问——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该说的会说,不该说的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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