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三十七分,北辰集团总部大楼二十八层,总裁办公室。
灯光调得很暗,只留了书桌上一盏老式台灯。昏黄的光晕在桌面上铺开一小圈暖色,却照不亮整个房间的昏暗。林晚月坐在皮椅里,背对着门口,面朝窗外。窗外是省城的夜景,万千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像一片倒悬的星河。
很美。但她无心欣赏。
桌上摊着七份文件,每一份都代表她七年来积累的一部分——房产证、股权证明、商标注册书、专利证书...以及一份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资产抵押协议》。
协议最后一页,签名处是空白的。
她手里握着一支万宝龙钢笔,纯黑笔身,沉甸甸的。这是父亲留给她的遗物之一,笔帽上刻着小小的“林”字。前世她一直舍不得用,这一世,她用它签下了“饕餮小筑”的第一份租赁合同,签下了北辰集团的注册文件,签下了无数改变她人生的决定。
而今晚,她要用它签下这份抵押全部的协议。
“叩叩。”敲门声很轻。
“进。”林晚月没有回头。
门开了,楚清欢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杯热牛奶和一碟小饼干。她把东西放在桌角,看了眼摊开的文件,眼神复杂:“晚月,你...真要这么做?”
林晚月终于转过身。灯光下,她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但眼睛很亮,像燃烧的炭火。
“还有别的选择吗?”她反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楚清欢沉默。从今天上午十点的新闻发布会开始,这十二个小时里,她见证了林晚月如何一步步把自己逼到墙角,又如何决定破釜沉舟。
新闻发布会很成功,至少表面上是。林晚月站在几十家媒体的镜头前,穿着那身黑色西装套裙,脊背挺直,眼神坚定。她不回避“园冶”事故,坦承管理疏漏;不回避银行抽贷,坦承资金压力;但更重要的,她公布了“辣味博物馆”的项目规划,宣布北辰集团正式进军文化产业。
“这不是转型,是拓展。”她在台上说,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北辰集团的核心永远是‘人’,是‘情’,是‘味’。过去我们通过美食连接人与人,未来我们要通过文化连接心与心。”
很动人。记者们疯狂记录,闪光灯闪成一片。
但楚清欢知道,这些都是烟雾弹。真正的问题没有解决——八千六百万的缺口还在,十五天的期限还在,顾明宇的围剿还在。
发布会结束后,林晚月回到公司,连续开了五个会。第一个会,安抚核心团队,分配任务;第二个会,对接律师团队,敲定起诉银行的策略;第三个会,听取周建军的汇报——那家劣质建材供应商的法人代表已经失联,公司注册地址是假的,资金流向复杂,但确实与顾氏集团有过隐秘的资金往来。
第四个会,与沈逸飞讨论“辣味博物馆”的融资方案。意向投资者名单列出了十七个名字,其中三个明确表示有兴趣,但需要进一步详谈。时间,他们需要时间。
第五个会,也是最长的一个,只有林晚月和财务总监两个人。门关着,谈了整整三个小时。出来时,财务总监眼睛红肿,林晚月脸色苍白。
然后就是现在。这份抵押全部的协议。
“清欢,”林晚月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度刚好,“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少资产吗?”
楚清欢想了想:“北辰集团估值十五亿,但那是股权价值,不是现金。您个人名下...四套房产,两辆车,一些珠宝首饰,还有‘饕餮小筑’的品牌价值...全部变现的话,大概五六千万?”
“五千八百四十二万。”林晚月准确报出数字,“加上北辰集团账上能动的四千万,一共九千八百四十二万。够还银行的贷款,还能剩下一点。”
“但那是您全部的身家!”楚清欢急了,“万一...”
“万一项目失败,万一融资不成,万一顾明宇还有后手...”林晚月替她说下去,“我就会一无所有,回到七年前在弄堂口摆摊的时候,不,可能更糟——那时候我只是穷,现在还会背一身债。”
她顿了顿,看着楚清欢:“清欢,你怕吗?”
楚清欢咬住嘴唇。怕,当然怕。她跟了林晚月这么多年,从“饕餮小筑”第一家店开始,一路看着北辰集团成长壮大。这里有她的青春,她的心血,她的全部事业。如果林晚月倒了,北辰倒了,她也会一无所有。
但她看着林晚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怕。”楚清欢诚实地说,“但您都不怕,我怕什么。”
林晚月笑了,很浅的笑:“其实我也怕。怕得要死。但怕没有用。顾明宇想看我跪地求饶,想看我破产清算,想看我灰溜溜离开省城...我偏不。”
她放下牛奶杯,拿起那份《资产抵押协议》:“这份协议,抵押的是我个人的全部资产,换来的是一笔八千万的过桥贷款,期限三个月,利息...很高。但足够应付银行的抽贷,也足够给‘辣味博物馆’项目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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