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里的雷霆风暴与掷地有声的宣告,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在省城某些圈子里久久未平。但位于城市一隅的高档公寓内,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回归了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
陆北辰开车将林晚月送回了公寓。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却未能映入彼此的眼帘。林晚月靠在副驾驶座上,偏头看着窗外,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陆北辰专注地开着车,冷硬的下颌线依旧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直到车子停稳在公寓楼下,引擎熄火,彻底的寂静笼罩下来。
“到了。”陆北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晚月“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动作。她依旧看着窗外,仿佛那片熟悉的夜景有什么格外吸引人的地方。
陆北辰也没有催促。他只是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然后侧过身,沉默地看着她。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白天发生的一切——韩绍的构陷,她的决绝离去,商会的当众对质,他石破天惊的“从不二色”——如同无声的电影画面,在两人之间静静回放。
最终,是林晚月先动了。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推开了车门。
陆北辰也随之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进单元门,乘坐电梯,回到公寓。
玄关的灯被按亮,温暖的光线驱散了楼道里的黑暗,却也清晰地照出了林晚月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与……一丝无所适从的茫然。
陆北辰关上门,将车钥匙随手放在玄关柜上。他没有开客厅的大灯,只留了玄关这一盏,让空间的大部分依旧沉浸在适合思考与沉淀的昏暗里。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林晚月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尖前那一小片光洁的地板,不敢抬头看他。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带着一种混合了羞愧、感动、以及更深层次恐惧的复杂情绪。
她想起自己昨天在宾馆门口的决绝离去。想起那一刻,被肮脏算计淹没时,对他、甚至对这个世界产生的怀疑和绝望。想起她转身时,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而现在,他却为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那样郑重的、近乎将自己所有原则与尊严都押上的宣告。
“对不起。”
低哑的、带着细微颤抖的三个字,终于从林晚月口中艰难地逸出。声音很轻,几乎要被自己的心跳声掩盖。
陆北辰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懊悔:“对不起……陆北辰。昨天……在宾馆门口,我不该……那样转身就走。我不该……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就那样……怀疑你。”
这是她冷静下来后,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一点。她竟然……竟然让韩绍那卑劣的伎俩,在她心里种下了对他的怀疑的种子,哪怕只有一瞬间。这对他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而言,是一种亵渎。
陆北辰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脸上清晰的悔意,心头那处因她离去而产生的、尖锐的刺痛,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温热液体。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不用道歉。”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
是那些处心积虑想要摧毁他们的人。
林晚月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的宽容和理解,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深处的怯懦与不堪。
“不是的……”她摇着头,声音哽咽,“是我……是我不够好。是我……太害怕了。”
她终于开始剖析自己,将那层用坚强和精明伪装起来的、内里早已破碎不堪的真实,一点点暴露在他面前。
“陆北辰,你知道吗?”她抬起泪眼,看着他沉静的眼眸,那里像深不见底的海,仿佛能包容她所有的脆弱与不堪,“我……我好像已经习惯了不去相信任何人。习惯了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最坏的方向想。习惯了用冷漠和尖锐来保护自己,因为……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受伤,才不会……再次被抛弃,被背叛。”
她的话语破碎,却带着血淋淋的真实。那是前世被至亲至爱联手背叛、含恨而终留下的,刻入灵魂的创伤。即使重生,即使拥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那种深入骨髓的不安全感和对情感的恐惧,依旧如影随形。
“韩绍的构陷很恶心,很卑劣。”她继续说着,声音带着一种脱力后的虚弱,“但真正让我崩溃的,不是那些污言秽语和伪造的证据……而是……而是那种熟悉的感觉。那种……仿佛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挣扎,最终都逃不过被命运、被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我害怕……害怕眼前的一切,包括……包括你给我的这份守护,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随时可能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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