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商会位于市中心一栋颇有年头的欧式建筑内,厚重的红木大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穹顶上悬挂着华丽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灯火通明,富丽堂皇中透着一股沉淀下来的权威感。
周五晚上,商会季度晚宴在此举行。
林晚月到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她穿着一身定制的藏青色丝绒长裙,款式简洁大方,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颈间戴了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坠着一颗小巧的珍珠。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没有浓妆艳抹,只略施粉黛,突出了五官的清丽和眼神的沉静。这身打扮,既符合场合的正式要求,又不失她自身的风格,在珠光宝气、争奇斗艳的与会者中,反而显得格外出尘,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内敛的力量感。
出示了崭新的会员证,她在侍者恭敬的引导下步入宴会厅。瞬间,温暖喧嚣的气息夹杂着食物、酒水和香水的混合味道扑面而来。宽敞的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男人们大多穿着深色西装或中山装,端着酒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脸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与客套。女伴们则妆容精致,衣着华贵,言笑晏晏,构成了一幅八十年代末精英社交圈的浮世绘。
林晚月的出现,引起了一些细微的骚动。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她,带着好奇、审视、探究,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毕竟,她太年轻,太漂亮,而且是以一个“个体户”、一个“开面馆的”身份,如此迅速地跻身这个圈子,难免引人遐想。之前那些关于她和陆北辰的流言,显然也或多或少传到了某些人的耳中。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细密的针,扎在背上。但她脊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得体的、疏离的浅笑,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不闪不避。她今天来这里,不是来接受审视的,是来宣告存在的。
“林女士,欢迎欢迎!”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笑着迎了上来,他是商会的副秘书长,姓王,之前负责与她对接入会事宜,“路上还顺利吧?来,我给你介绍几位咱们商会的同仁。”
王副秘书长热情地引着她,走向几个正围在一起交谈的男人。
“这位是国营第一百货的刘总经理……这位是红光机械厂的赵厂长……这位是永丰纺织的钱董事长……”王副秘书长一一介绍着,语气恭敬。这几位,都是省城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年纪多在四五十岁,气度沉稳。
几位老总看到林晚月,眼神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客套的笑容掩盖。
“这位就是最近名声在外的‘辣妻’林晚月林总了,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啊!”王副秘书长笑着补充道。
“林总,久仰大名。”刘总经理率先伸出手,笑容可掬,但眼神里的打量并未减少,“听说你的面馆生意火爆得很,一天能卖出去上千碗?”
“刘总过奖了,不过是小本经营,糊口而已。”林晚月与他轻轻一握,语气不卑不亢,回答得滴水不漏。
“林总太谦虚了。”红光机械厂的赵厂长接口道,他身材高大,声音洪亮,“能上省报头版,能让会计师事务所出审计报告,这可不是小本经营能做到的。听说林总还在规划什么中央厨房、私房菜馆?野心不小嘛!”他的话带着几分试探,也有几分前辈对后辈的审视。
“时代在变,餐饮行业也需要与时俱进。做一些尝试,让品牌走得更稳更远。”林晚月微笑着回应,既承认了扩张计划,又不过分张扬。
永丰纺织的钱董事长则更关注细节,他推了推眼镜,问道:“林总那个中央厨房,选址定在哪里了?以后食材供应方面,有没有考虑过跟我们本地的纺织厂……哦不,是跟农业合作社建立更稳定的联系?”他一时口误,引来几声善意的低笑,气氛稍微活跃了些。
林晚月从容应对,对中央厨房的选址(得益于陆北辰的关系,位置极佳)和未来供应链的构想做了简要而清晰的阐述,既展现了她的规划能力,又透露出一丝背后可能存在的资源,让人不敢小觑。
一番寒暄下来,几位老总看她的眼神,少了几分最初的轻视,多了几分认真的审视。这个年轻女人,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只是个凭借外貌或关系上位的花瓶,她思路清晰,谈吐有物,对商业有自己的理解和规划。
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哟,这就是那位‘辣妻’林老板?果然生得一副好模样。”
林晚月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绛紫色旗袍、披着貂皮披肩、妆容浓艳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和一丝嫉妒。她是某位局长的夫人,以喜好交际和言辞刻薄闻名。
“刘太太。”王副秘书长连忙打招呼,语气带着几分小心。
刘太太没理他,上下打量着林晚月,嘴角扯出一抹假笑:“林老板真是能干,一个女流之辈,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还这么快就进了商会,真是让我们这些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汗颜啊。不知道林老板有什么独到的……经营秘诀吗?”她刻意加重了“经营秘诀”四个字,暗示意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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