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凝滞气氛。路灯的光影透过车窗,在陆北辰冷硬的侧脸上快速掠过,明明灭灭。
林晚月靠在椅背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方才巷子里被跟踪的恐惧感尚未完全消退。她紧紧攥着放在膝上的双手,指节泛白。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北辰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声音低沉:“不放心。”
简短的三个字,却重重地敲在林晚月心上。他是一直在附近?还是恰好路过?她不敢深想,但那被他及时出现的后怕和一丝隐秘的依赖,却悄然蔓延。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招待所的路上。夜已深,街道车辆稀少。林晚月的心绪渐渐平复,开始思考刚才的惊魂一刻。
“刚才那个人……”她迟疑地开口,“是顾明宇派来的吗?”
陆北辰的眸色沉了沉,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不像专业手段,更像是本地的小混混。但背后指使的人,跑不掉他。”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林晚月知道,他一定已经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前方路口亮起了红灯。陆北辰缓缓踩下刹车,准备停车。
然而——
刹车踏板踩下去,传来的感觉却异常绵软,完全没有应有的阻力!车速几乎没有明显减缓!
陆北辰脸色骤变,猛地将刹车一脚踩到底,依旧毫无作用!
刹车失灵了!
“坐稳!”他低喝一声,声音紧绷如弦,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眼神锐利如鹰,迅速扫视着前方的路况。
林晚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刚平复的恐惧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甚至比刚才更甚!在空旷的深夜街道,刹车失灵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前方是十字路口,虽然车辆稀少,但万一……
陆北辰没有慌乱。他极力控制着方向盘,试图利用引擎制动和降档来减缓车速,同时目光飞快地寻找着可能的缓冲地带。右侧是一条相对狭窄、车辆更少的辅路,尽头似乎是一个尚未完全建好的小广场,堆放着一些建筑材料。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抓牢!”他再次提醒林晚月,同时猛地向右打方向盘,车子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险之又险地拐入了那条辅路!
失控的轿车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辅路尽头那片杂乱的小广场冲去!速度依然很快!
林晚月死死抓住车顶的扶手,闭上眼睛,感受着车身剧烈的颠簸和失控带来的失重感,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能听到轮胎碾压过碎石的声音,能感觉到陆北辰手臂肌肉因为极力控制方向盘而爆发的力量。
生死,就在这一线之间!
就在车子即将狠狠撞上前方一堆沙土的瞬间,陆北辰利用最后一点可控性,猛地将方向盘向左侧打死,同时拉起了手刹!
刺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轮胎摩擦声和金属扭曲声猛地响起!
车子在巨大的惯性下,车尾猛地甩出,几乎是横着铲进了沙土堆边缘,然后又撞上了旁边堆放的一些木板和钢管,发出一连串砰砰哐哐的巨响,最终才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巨大的冲击力让林晚月猛地向前栽去,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座椅,撞得她头晕眼花,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盖下传来的嗤嗤漏气声,和两人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安全气囊没有弹出来。万幸的是,他们系了安全带。
林晚月惊魂未定地睁开眼,首先看向驾驶座。陆北辰依旧保持着紧握方向盘的姿势,额角有一缕鲜血缓缓淌下,显然是刚才被什么东西划伤了。但他似乎浑然不觉,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看她,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没事。”林晚月声音发颤,努力想扯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却发现自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陆北辰解开安全带,探过身来,仔细检查了她一下,确认她除了受到惊吓和些许碰撞外没有明显外伤,这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但那口气松下去的同时,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戾气,瞬间取代了他眼中的紧张,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近乎恐怖的冰冷气息。
他推开车门,下车,走到车头前。引擎盖已经扭曲变形,冒着淡淡的青烟。他蹲下身,目光如炬,仔细查看着刹车管路的位置。
林晚月也勉强推开车门,踉跄着下车,走到他身边。
只见靠近左前轮内侧的刹车油管上,有一处极其不自然的、细小的切口,油正从那里缓缓渗出。切口非常整齐,绝非意外磨损或撞击所致。
是人为破坏!
而且手法相当专业,选择了不易察觉的位置,让刹车油缓慢泄漏,直到关键时刻才彻底失灵!
这绝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处心积虑、想要他们命的谋杀!
林晚月看着那处切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冰凉。
跟踪,或许只是试探和恐吓。
而这刹车失灵,是真正的杀招!
顾明宇……他竟然敢下如此毒手?!
陆北辰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足以冻结一切的风暴。他拿出他那台笨重的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是我。清风里往东第二个路口,辅路尽头。处理一下。另外,查一辆车,车牌是……我要知道它今天所有的行踪,以及……谁碰过它的刹车。”
他言简意赅地交代完,挂了电话。然后转身,看向脸色苍白的林晚月,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不知何时滑落脸颊的冰冷泪水。
“别怕。”他看着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承诺,“有我在。”
夜色下,废弃的小广场一片狼藉。受损的轿车,渗漏的刹车油,空气中弥漫着危险与死亡的气息。
但比这更冷的,是隐藏在暗处的那双黑手,和陆北辰眼中那誓要将其连根拔起的、冰冷的杀意。
生死一线的刹车失灵,彻底撕破了省城看似平静的表象。
一场更凶险、更残酷的战争,已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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