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月是被喉咙里翻涌的血沫呛醒的。
冰冷的液体堵住了气管,剥夺了她最后一丝呼吸的权利。视野里是摇晃的车顶内饰,劣质皮革散发出的气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
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是她垂死时躺着的、那张价值百万的欧式大床上熏染的昂贵香氛。
是血。
她猛地侧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带着泡沫的暗红血液,溅在粗糙的、印着俗气牡丹花的座椅套上。剧烈的咳嗽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心口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又沉甸甸的,仿佛还残留着被那对狗男女亲手剖开、取走心脏的冰冷触感。
“晚月?你怎么样?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耳边传来一个急切又带着几分虚伪温柔的男声。
这个声音……
林晚月霍然转头,瞳孔在触及身旁驾驶座上那个年轻了至少二十岁的男人侧脸时,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顾明宇?!
不是那个在她病榻前,搂着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林晓雪,狞笑着告诉她所有真相,最后亲手结束她生命的、面目可憎的中年男人。而是那个在她记忆深处,曾经让她怦然心动、不惜放弃一切也要与之私奔的、英俊儒雅的青年!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向车窗外。
漆黑的夜色,颠簸的土路,远处零星昏黄的灯火勾勒出低矮房屋的轮廓……这不是二十一世纪灯火通明的城市,这分明是……是八十年代荒凉的城郊结合部!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白皙,纤细,带着属于十八岁少女的柔嫩,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只是此刻沾染了些许暗红的血渍。不是她四十八岁临终前,那双布满针孔、枯瘦如柴的手。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着。
不是被挖走后的空洞和冰冷。
她……回来了?
回到了1985年?回到了这个决定了她一生悲剧的夜晚——她跟着顾明宇私奔,却在半路遭遇“意外”车祸,不仅让她额头撞伤留了疤,更让她因为这场“共患难”而对他死心塌地,最终一步步踏入他和林晓雪精心编织的陷阱,榨干她所有的利用价值后,像扔垃圾一样将她抛弃,最后甚至……
挖心!
为了给林晓雪那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私生女治病,他们竟然谎称需要至亲骨髓配型,将她骗上手术台,活生生取走了她的心脏!
恨意,如同岩浆般从心脏最深处喷涌而出,瞬间烧毁了所有的迷茫和不确定。那双原本因失血而有些涣散的杏眼里,爆发出骇人的猩红厉光,映在布满灰尘的车窗上,如同两簇在地狱里燃烧的鬼火。
血瞳重生!
“晚月,你怎么了?是不是头还疼?别怕,马上就到卫生院了。”顾明宇似乎察觉到她的异常,偏过头来看她,语气依旧是那副令人作呕的温柔腔调,只是那双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算计。
就是这双眼睛,骗了她一辈子!
林晚月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尖锐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也让她勉强压下了立刻扑上去撕碎这个男人的冲动。
不能急。
现在撕破脸,在这荒郊野外,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她记得这场“意外”。所谓的车祸,不过是顾明宇和林晓雪自编自导的一场戏,目的是让她受伤,让她更加依赖他,同时也让她的名声彻底败坏,再无回头路可走。车祸不严重,只是她坐的副驾驶位置恰好蹭到了路边的树,额头磕了一下,流了点血,看起来吓人而已。
前世的她,就是被这点“小伤”和顾明宇的“紧张呵护”感动得一塌糊涂。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我没事。”林晚月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血沫摩擦过的粗糙感,却透着一股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冰冷,“停车。”
顾明宇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停车?晚月,你糊涂了?你得赶紧去卫生院包扎……”
“我说,停车。”林晚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那双血红的眼睛冷冷地钉在顾明宇脸上,“立刻。”
那眼神太过骇人,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让顾明宇心底莫名一寒,脚下意识地就踩了刹车。
老旧的红旗轿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尘土飞扬的路边。
“晚月,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撞糊涂了?”顾明宇熄了火,转过身试图去摸她的额头,脸上堆满了担忧,“别闹脾气,你的伤……”
林晚月猛地挥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顾明宇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他吃痛地缩回手,脸上那伪装的温柔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林晚月!”
“顾明宇,”林晚月直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扭曲的弧度,那笑容映在她染血的额角和猩红的眼底,显得格外妖异,“看着我这张脸,看着我这满头的血,你心里,是不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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