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暗与苏醒
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
只有一种不断下沉的感觉,仿佛坠入无底的深海。意识是散碎的,如同破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的画面:
石岳用身体挡住那道灰色气流时,眼中最后的决绝与平静。
周墨躺在白芷怀里,气息微弱却执着地问着数据是否记录。
洞穴深处那场空间崩塌,魔晶炸裂如烟花,天魔统领在空间裂痕中挣扎湮灭。
高空中轩辕破天那煌煌一剑,斩裂天穹,也斩下了裂骨魔将的头颅。
还有最后,自己燃烧生命催动天盘令时,那种灵魂都要被抽干的虚弱与灼痛……
这些画面在黑暗中浮沉、旋转、破碎,又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微弱的光,刺破了黑暗。
随之而来的是嗅觉——浓烈到刺鼻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汗水和某种草药焚烧的气息。
然后是听觉:远处模糊的嘈杂声,近处压抑的呻吟,还有……水滴落在铜盆里的滴答声。
最后是触觉:身体躺在坚硬粗糙的床板上,盖着薄薄的、带着霉味的被子。全身每一寸骨头、每一条经脉都在发出呻吟般的疼痛,尤其是气海位置,那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又像是被无数根针在同时穿刺。
陆仁的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光线并不刺眼,帐篷顶部的布料透着昏黄的天光。他转动眼珠,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简陋的医疗帐篷,空间不大,摆放着六张简易床铺。此刻只有三张床上有人,包括他自己。另外两张床上,躺着两个浑身缠满绷带、昏迷不醒的修士,气息微弱。帐篷角落,一个穿着联军制式药师袍的年轻女子正背对着他,在一个小炉子上煎药,药罐里冒着苦涩的白汽。
帐篷外,隐约传来担架抬过的急促脚步声、伤员的哀嚎、以及军官们嘶哑的呼喊声。
战场后方。
陆仁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烟,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这个微小的动作立刻牵动了全身的伤痛,让他闷哼出声。
煎药的女子立刻转过身来。她大约二十岁出头,面容清秀但带着明显的疲惫,眼睛红肿,显然哭过。看到陆仁醒了,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你醒了?等等,别动!”
她快步走过来,先检查了陆仁的瞳孔,又搭上他的脉搏,眉头渐渐皱紧:“脉象混乱虚弱,气海有崩溃迹象,神魂受损严重……你能活下来真是奇迹。躺着别动,我去叫李医师。”
她转身要出去,陆仁却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等等……我的……队友……”
女子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低声道:“你是曜阳突击队的陆队长,对吧?你的队员……我只知道被送进来时的状况。具体情况,等李医师来了,他会告诉你。”
说完,她匆匆掀开帐篷帘子出去了。
陆仁的心沉了下去。队友……石岳、周墨、白芷、莫千山、柳七……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最后分别时的画面。石岳挡在他身前的身影,周墨苍白的面容,白芷紧紧抱着周墨的样子……还有柳七,那个如同影子般的斥候,他成功了吗?他回来了吗?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帐篷外的嘈杂声似乎永无止境,每一次担架抬过的声音,每一次撕心裂肺的惨叫,都在提醒着这场战争的残酷代价。
约莫一刻钟后,帐篷帘子再次被掀开。
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
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穿着联军高级医师的白色长袍,胸口佩戴着七叶草徽章——代表七品药师。他身后跟着刚才那个年轻女药师,还有一个让陆仁有些意外的人——李统领,那位背负长剑、气质冷峻的中年女剑修。
只是此刻的李统领,与陆仁记忆中那个锋芒毕露的神府巅峰剑修判若两人。她脸色苍白,眼眶深陷,眼中布满了血丝,神情中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悲怆和疲惫。她原本挺直的背脊似乎也有些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陆仁心中一动,想起了昏迷前听到的那声悲吼:“师父——!!!”
难道……
“陆小友,你终于醒了。”白发老者,也就是李医师,走到陆仁床边,神色凝重,“老夫李济仁,联军首席医师之一。你能在如此重伤下苏醒,实属不易。”
他伸手搭上陆仁的手腕,一股温和醇厚的木系真元探入陆仁体内。片刻后,李济仁的眉头越皱越紧:“气海根基裂痕超过四十处,其中七处已濒临彻底破碎。经脉大面积受损,多处断裂。神魂有燃烧过的痕迹,损耗超过六成。更麻烦的是,你体内有一股极其霸道的‘空无’之力残留,正在缓慢侵蚀你的生机和神魂……若非你体质特殊,体内有数股强大的生机之力在自发对抗、修复,你根本撑不到现在。”
陆仁知道,那数股生机之力,来自造化碎片和太阳真火的本源。而“空无”之力,自然是那道灰色气流残留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