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又是一年秋叶黄。虞笙在摄政王府,迎来了她的第十四岁生辰。
相较于四年前的瘦小孱弱,如今的她已如一枚逐渐褪去青涩,初绽光华的美玉,举止间既有少女的娇憨,又隐隐透出一丝沉淀下来的娴雅风致。
萧执亲自为她操办了一场不算盛大却极为用心的生辰宴,席间皆是王府亲近之人,氛围温馨。
他送她的生辰礼,是一套极为珍贵的紫毫笔和一方古砚,寓意不言而喻,是期望她在学问上继续精进。
虞笙欢喜地收下,当即便用新笔蘸墨,写了一个大大的寿字送给他,笔锋虽仍显稚嫩,却已有了几分灵秀之气。
然而,这份温馨宁静并未能持续太久。
生辰宴后不过数日,边关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一声惊雷,骤然打破了京城的平静。
北境的狄戎部落,趁着秋高马肥,联合数个部落,大举犯边。
守军猝不及防,连失两座重要军镇,边关告急!消息传回,朝野震动。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龙椅上的少年天子萧璟,眉头紧锁,看着御阶下争论不休的文武大臣。
主和派主张派遣使者谈判,以金银财物换取暂时和平;主战派则力陈狄戎狼子野心,必须予以迎头痛击,但由谁挂帅,又成了新的难题。
几位资深的老将或年迈体衰,或镇守其他要地,一时竟无十分合适的人选。
萧执一身亲王蟒袍,立于百官之首,面容冷峻,沉默地听着众人的争论,深邃的眼眸中锐光闪动。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狄戎的危害,也明白此刻朝廷面临的困境。
主和不过是饮鸩止渴,唯有以战止战,方能换来边境长治久安。
当争论陷入僵局,萧璟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未曾开口的皇叔时,萧执终于向前踏出一步。
他身形挺拔如松,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清晰地传遍整个大殿:“陛下,狄戎犯境,烧杀抢掠,践踏我朝疆土,若一味退让,只会助长其气焰,令边境百姓永无宁日。臣,请旨亲征。”
话音落下,满殿皆寂。
摄政王亲征!
这分量何其之重!
他乃国之柱石,权柄中枢,若离京远征,朝局是否会生变?
但反过来想,以摄政王之威名与能力,确是最能稳定军心,又能震慑敌胆的不二人选。
萧璟看着阶下神色坚定的皇叔,心中百感交集。
他深知皇叔此举,既是为国分忧,也是为了替他这个年轻的皇帝,稳固江山。
他沉吟片刻,稚嫩的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决断:“准奏!一切军务,皆由皇叔节制!”
圣旨一下,整个摄政王府乃至京城,都迅速进入了一种紧张的战时状态。
调兵遣将,筹集粮草,整备军械……
各项事宜千头万绪,萧执变得异常忙碌,常常彻夜不归,即便回府,也多半是在外书房与心腹将领、幕僚议事至深夜。
笙箫院似乎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虞笙明显地感觉到,萧执来院中的次数骤减,即便偶尔过来,也是步履匆匆,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
他会例行公事般询问她的起居功课,叮嘱她好生照顾自己,但那目光却常常越过她,仿佛已飞向了遥远的黄沙漫天的边关。
她乖巧地应着,不再像往常那般缠着他说话或是撒娇,只是在他转身离去时,会久久地望着他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背影,小手无意识地攥紧衣角。
【宿主,男神怕是要出征了,根据历史数据,边关战事顺利的话,至少也需要一两年时间。这可是个漫长的分别期啊。】小八的语气带着点担忧。
虞笙坐在窗边,望着庭院中开始飘落的树叶,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分别,在她预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推动剧情的一个重要节点。
但真当这一刻来临,想到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那个总是纵容她、保护她、让她心安的身影,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担忧还是悄然弥漫心头。
她不是真正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知道战场的凶险,刀剑无眼。
纵然萧执武功高强,谋略过人,但万一……
不,没有万一。
虞笙甩甩头,将那个不吉利的念头压下去。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留意与边关相关的消息,向偶尔来请安的周长史打听北境的气候、狄戎的习性。
她借口要学习药理,让孙太医开了许多治疗外伤、风寒、以及解毒消炎的药材单子,然后亲自带着拂柳凝露,对照单子,去王府库房和外面的药铺,一点点地搜罗品质最好的药材,仔细分装、标记。
她还找来了最柔软结实的皮革和棉布,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笨拙地拿起针线。
她从未做过女红,手指被针扎了无数次,但她却异常坚持。
她要为他做一个护身的软甲内衬,还要缝制一个平安符。
针脚歪歪扭扭,样子也算不上好看,但她缝得极其认真,一针一线,都带着她最虔诚的祈愿。
这一切,她都做得悄无声息,并未刻意让萧执知道。
只是在一次萧执难得抽空过来用晚膳时,她状似无意地提起:“爹爹,北边风沙大,冬天又冷,我让孙太医配了些润肺驱寒的药茶方子,到时候让人给您带上吧?”
萧执正低头喝汤,闻言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
烛光下,小姑娘的眼眸清澈见底,带着纯粹的关切。
他心中某处微微一软,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被这简单的话语驱散了些许。
“嗯,有心了。”他低声应道,目光在她似乎有些红肿的指尖上停留了一瞬,却并未多问。
他知道她在偷偷准备些什么,周长史早已禀报过。
他只是未曾点破,任由她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那份看似稚嫩却真挚的牵挂。
尽管虞笙千百个不舍,出征的日子,还是定在了三日后。
秋意已深,寒风萧瑟。
王府内的离别气氛愈发浓重。
而虞笙,也将她准备了许久的心意,小心翼翼地收拾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里,等待着那个注定要到来的告别时刻。
她知道,这一次分别,不仅是对萧执的考验,也是对她自己的一场历练。
她必须让他带着对她的牵挂离去,也要让他知道,她在京城,会安然无恙地等着他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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