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那片被雾气笼罩的区域,空气中的灵气便越发显得躁动不安,如同煮沸的水,隐隐带来一种心神不宁的压迫感。
光线也愈发昏暗,参天古木的枝叶扭曲盘结,几乎将天空完全遮蔽,只有些许惨绿或幽蓝的苔藓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地上森然的白骨和扭曲的阴影。
虞笙亦步亦趋地跟在莲寂身后,不敢有丝毫大意。
她能感觉到,这片区域的居民显然比外围更加危险和诡异。
莲寂的步伐也明显放缓了许多,那双清澈的眸子时而扫过雾气深处,时而凝望某些不起眼的角落,指尖偶尔有细微的佛光流转,似乎在默默化解着某些无形的凶险。
“此地不宜久留,亦不宜夜间深入。”在一处相对干燥,由几块巨大岩石围拢形成的背风处,莲寂停下了脚步,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今夜在此休整,明日再探。”
虞笙自然没有异议。
连续的战斗和高度紧张的精神,早已让她这具练气期的身体疲惫不堪。
她靠着冰冷的岩石坐下,取出几块下品灵石握在手中,开始默默恢复灵力。
莲寂则在她对面盘膝坐下,手结禅定印,闭目不语。
他周身气息愈发内敛,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唯有额间那点莲花法印,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淡淡的安抚人心的辉光。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
当虞笙再次睁开眼时,惊讶地发现,透过岩石的缝隙,竟能看到一轮清冷的圆月高悬天际,皎洁的月光如同银纱般,艰难地穿透了浓密的林冠和外围那诡异的雾气,洒落在这片小小的栖息地,驱散了几分阴森,多了几分静谧。
莲寂不知何时也已醒来,正仰头望着那轮明月,侧脸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俊美得不似凡人,又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孤寂。
虞笙看着他的侧影,心中那点撩汉的小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白天忙着求生和寻宝,没什么机会,此刻月明星稀,气氛正好,不聊点深入的,怎么拉近关系?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带着天真和好奇的语气开口,打破了沉默:“圣子,你们佛国常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像您这样好看的模样,是不是也是一种空呢?”
这问题带着几分俏皮,又隐隐触及佛理,甚至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调戏意味。
莲寂缓缓转过头,月光落入他清澈的眼底,仿佛碎开的星河。
他并未因这略显唐突的问题而动怒,反而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反问道:“女施主以为,皮囊色相,是空是有?”
虞笙没想到他会把问题抛回来,愣了一下,随即眼珠一转,狡黠地笑道:“对我来说,好看的皮囊看得见摸得着,自然是有。
但对圣子您这样六根清净的人来说,想必就是空了?”她刻意在看得见摸得着上加了重音,眼神大胆地在他脸上流转。
莲寂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她那些小心思。
“众生执相,故见其有。佛心无住,故视其空。女施主执着于皮囊之美,可见心有所住,尘缘未了。”
虞笙:“……” 好吧,又被反将一军。她不服气地追问:“那若是……遇到了让您心动的皮囊,或者说,让您心生欢喜的人呢?佛心也会无住吗?”
这话问得就更加露骨了,几乎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莲寂闻言,并未立刻回答。
他抬起眼眸,望向那轮清冷的月亮,月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月下流淌的清泉,带着一种玄妙的韵律:“风动,幡动,还是心动?”
这是禅宗着名的公案。
虞笙自然知道,她立刻接道:“自然是心动!风幡未动,是施主们的心在动。”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所以,圣子,若心动了,该如何?”
她将问题又绕了回来,并且直接指向了核心——你会心动吗?心动之后呢?
莲寂终于将目光从月亮上收回,重新落在虞笙脸上。
月光下,她因为之前的奔波和紧张,发丝有些凌乱,脸颊却因为此刻的论道而泛着淡淡的红晕,一双眸子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某种期待。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属于草木和丹药的清新气息,与她白日里狼狈逃窜时的仓皇截然不同。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一圈极淡的涟漪。
但他很快便垂下了眼眸,捻动了一下颈间的佛珠,声音依旧平稳,却仿佛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心动,则念起。念起,则缘生。缘生缘灭,如同镜花水月,看似有,触及无。”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变得澄澈而深邃,直视着虞笙,“女施主,执着于一场水月镜花,岂非徒增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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