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德机场永远充斥着一种匆忙与离别交织的氛围。
巨大的落地窗外,跑道上飞机起降的轰鸣声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变得沉闷而遥远。
广播里流淌着略带杂音的航班信息,用英语、粤语和普通话交替播报,像一首永不停歇的三重奏。
各色人种拖着行李匆匆穿行,皮鞋和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汇成急促的节奏,间或夹杂着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嗡鸣。
空气中混合着皮革、香水和航空燃油的特殊气味,仿佛将整个世界浓缩在这个喧嚣的空间里。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将整个候机大厅染成一片温暖的橙黄,光柱中浮尘游弋,为这繁忙的场景平添几分不真实的梦幻感。
虞笙站在离安检口不远的地方,穿着那身质感极佳的香槟色真丝衬衫与同色系阔腿裤,外罩一件材质柔软的米色长风衣,腰间系带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她将墨镜推在头顶,露出一张素净的脸,光洁的额头和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分明。
虞笙只带了一个轻便的登机箱,里面是少量必需品和那个她视若珍宝的牛皮纸封面素描本。
那里记录着她的灵感碎片,也是她过去数月在香港生活的隐秘见证。
莎拉·陈和特意赶来的陈师傅站在她面前,做着最后的道别。
陈师傅穿着一身熨烫平整的中式褂子,眼圈有些发红,那双常年拿针线的手不自觉地搓动着。
“虞小姐,一路顺风啊!”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您放心,启明系列的每一个细节我都会亲自盯着,绝不出半点差错。
到了那边,要是还需要做衣服,您给我捎个信儿,我把铺子关了过去帮您!”
虞笙被他的话逗笑了,心底涌起一股暖流:“陈师傅,您言重了。有您这句话,比什么都强。香港这边,有您和莎拉女士在,我很放心。”
莎拉上前一步,给了虞笙一个用力的拥抱,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坚定:“放心去吧,这边交给我。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征服巴黎,然后……是整个世界。”
她拍了拍虞笙的背,语气充满信心,“工作室的筹备我会按计划推进,等你安顿好,我们随时联系。”
虞笙微笑着点头,目光真诚:“谢谢你,莎拉。没有你的支持,我不可能走得这么干脆。”
离登机时间越来越近。
广播再次响起,催促前往巴黎的旅客尽快登机。
虞笙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停留了短暂却至关重要的城市的缩影。
那些在唐楼里熬夜画图的夜晚,在布料市场穿梭的午后,在维多利亚港边吹风的黄昏,如同一帧帧电影画面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股特有的混合气味仿佛成了她对香港最后的记忆,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转身,准备走向安检通道。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一个熟悉又突兀的身影。
机场大厅入口处,人群自动分流般让开了一条无形的通道。
霍文琛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纽扣,气息似乎因匆忙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乱。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她,穿越喧嚣的人群,直直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不解,有怒意,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已都不愿承认的急切。
他来了。
虞笙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仅仅零点几秒,便恢复了正常。
她的脚步没有停下,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慌乱的神色,只是拉着行李箱,继续以原有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朝着安检口走去,仿佛他只是人群中又一个陌生的面孔。
她的心跳频率没有改变,脸上甚至维持着方才与友人告别时那抹未散去的笑意。
这种极致的平静,是她精心练习的结果,也是她留给他的最后印象。
霍文琛就这么定定看着她。
看着她从容不迫的步伐,看着她被风衣勾勒出的纤细却挺直的背影,看着她甚至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她明明看见了他,却选择视而不见,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任何愤怒的指责或委屈的控诉,都更让他心头火起。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穿过熙攘的人群,拦住她,问个清楚。
他想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是因为他那天的态度过于冷漠?
还是因为那个莎拉·陈为她规划了更诱人的前景?
亦或是……有了其他他未曾察觉的人和事介入?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他霍文琛的人生里,鲜少有如此被动和不明所以的时刻。
就在这时,虞笙走到了安检通道的入口。
她停下脚步,将登机箱放在传送带上,取下墨镜,从容地通过安检门。
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或许是一种无意识的牵引,她缓缓地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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