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光阴,在虞笙有条不紊的筹划中悄然流逝。
当她再次站在陈记裁缝那扇略显古旧的木门前,心境已与初次到来时截然不同。
门楣上方的铜铃随着她的推门动作,发出与往日无二的清脆声响,叮叮当当,却仿佛敲响了她命运转折的音符。
铺内依旧浸润在那种老店特有的、混合着布料纤维与时光尘埃的微醺气息里。
午后偏斜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窗,努力挤入一片昏黄的光晕,恰好笼罩在工作台前。
陈师傅正佝偻着背,鼻梁上架着那副磨损痕迹明显的老花镜,就着这片宝贵的光线,手持小巧的熨斗,极其专注地进行着最后一道锁边工序。
他的动作缓慢而稳定,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虔诚。
铃声响动,他抬起头,逆光中辨认出虞笙的身影。
刹那间,那张原本被皱纹深刻雕刻,惯常显得古井无波的脸上,竟像被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绽放出一个近乎灿烂的笑容,眼角的纹路簇拥起来,里面盛满了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期待。
“虞小姐,你可算来了!”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声音因激动而略微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了,全好了,完全是照着你那图纸,一分一毫都不敢偏差!”
他转身,动作轻柔而郑重地从旁边那个穿着白色棉布罩衫的人台模特身上,取下那套已然制作完成的真丝混纺衬衫与高腰阔腿裤。
双手捧着,步履略显急促地送到虞笙面前,那姿态不像是在交接一件衣物,反倒像是在呈献一件凝聚了心血的稀世珍宝。
虞笙伸出双手接过。
指尖甫一触及面料,那真丝特有的冰凉而顺滑的垂坠感便传递过来,让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她并未急于评价,而是不慌不忙地将整套衣物轻轻抖开,举到光线更明亮处,以一名设计师兼最终用户的苛刻眼光,从上到下,由表及里,仔细审视。
衬衫的版型堪称卓越,完美复刻了她设计图中的每一个细节。
那不对称的领口,线条利落中带着巧思,打破了常规的呆板,又丝毫不显怪异,反而平添了几分随性不羁的风度。
肩线的处理干净精准,贴合肩头却又留有恰到好处的余量,保证了活动的舒适与造型的挺括。
真丝混纺的面料泛着一种内敛的、如同月光流淌般的柔和光泽,可以想见,行走坐卧之间,必是流光溢彩,暗生华章。
而那条阔腿裤,更是将这套设计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
剪裁极尽巧思,高腰的设计瞬间拉长了腿部线条,宽阔的裤腿采用了精准的斜裁工艺,确保在步履移动时,能形成如同水波荡漾般的飘逸弧线,潇洒至极。
同时,在腰臀的连接处,又通过老裁缝精湛的手艺,微妙地勾勒出女性天然的柔美曲线,使得这份潇洒并非中性化的硬朗,而是兼具了力量与柔情的独特风韵。
“陈师傅,您这手艺,真是这个。”
虞笙由衷地赞叹,伸出纤长的大拇指,语气诚恳,毫无虚饰。
这套衣服的完成度,甚至在某些细节的处理上,超越了她最初的设想。
这位老裁缝深藏不露的功底,在遇到真正能激发其创作热情的设计时,被彻底地点燃和释放了出来。
陈师傅搓着布满老茧的双手,嘿嘿地笑着,脸上洋溢着的是久违的、属于手艺人的自豪与骄傲:“不瞒你说,虞小姐,我老头子跟针线布料打了一辈子交道,经手的款式数都数不过来,可还是头一回做这样式儿的。
刚开始照着图裁料子的时候,心里还真有点打鼓,怕做不出那个味道。
可这越做啊,心里越亮堂,就越觉出这设计的好来了!这衣服,是挑人,气质身段差一点都穿不出味道,可要是穿对了人,那绝对是这个!”
他也学着虞笙的样子,用力地竖起大拇指,眼中闪烁着遇到知音的激动光芒。
“是您手艺好,才能让它从图纸变成现实。”虞笙微笑着,不再多言客套。
她动作娴熟地将衣物重新折叠整齐,每一道折痕都恰到好处,然后放入自己带来的素色棉麻布袋中。接着,她利落地付清了之前谈好的剩余工钱。
“虞小姐,你……你这些图……”陈师傅看着虞笙将布袋拎在手中,眼神热切,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话语到了嘴边却又有些犹豫,生怕唐突。
虞笙了然于心,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寸:“陈师傅,放心。如果后续还有新的设计和制作需求,我会优先考虑您这里。工钱依旧按市价公允计算,图样版权归我,精良制作倚仗于您,我们希望这是一次双赢的长期合作。”
“一定会的,合作愉快!”陈师傅闻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连连点头,看着虞笙的眼神,已不仅仅是看待一位出手大方的客户,更像是在仰望一位能引领他手艺突破瓶颈的伯乐与财神。
离开那间弥漫着旧时光气息的裁缝铺,虞笙并未直接返回那间逼仄的小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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