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抵达荣国府的那一刻,这座传承了近百年的国公府邸,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余下一具华丽而腐朽的空壳,在秋日惨淡的阳光下,瑟瑟发抖。
来的并非凶神恶煞的寻常衙役,而是身着玄甲,面无表情的皇家内卫。
他们动作迅捷,纪律严明,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无声地涌入府中,迅速控制了各处门户和通道。
没有呵斥,没有打砸,但那沉默而有序的推进,带着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威严与压迫感。
“奉旨查抄!所有人等,原地待命,不得擅动!”为首的内卫统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惶惶不安的庭院。
刹那间,荣国府内如同炸开了锅,又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丫鬟婆子们吓得面无人色,聚在一起瑟瑟发抖,低低的啜泣声此起彼伏。小厮们更是魂飞魄散,有的想往后院跑,立刻被内卫冰冷的眼神和按在刀柄上的手逼退。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邢夫人慌慌张张地从东院跑出来,头上钗环歪斜,看到满院子的官兵,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被王善保家的死死扶住。
“抄,抄家了……是抄家啊太太!”王善保家的声音带着哭腔。
王夫人正在小佛堂里捻着佛珠,祈求菩萨保佑元春在宫中能稳住局势,保佑贾府渡过此劫。
突如其来的喧哗和丫鬟金钏儿连滚带爬冲进来报的信,让她手中的沉香木念珠啪地断裂,珠子滚落一地。
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猛地站起身,却又因眩晕而踉跄了一下。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她喃喃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元春……我的元春……”
而真正主事的贾赦、贾珍、贾琏等人,早已被内卫请到了正厅,看管起来。
贾赦面如死灰,贾珍强作镇定却掩不住眼神的慌乱,贾琏更是六神无主,不停地搓着手。
内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点,查封府库、账房、各处屋舍的贵重物品。他们动作专业,只针对府中公产和贾赦、贾珍等人的私产。
对于各处女眷院落,并未粗暴闯入,而是由几个看起来地位较高的嬷嬷,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宫女进去,客气地请女眷们暂时避到一旁,然后才开始清点登记。
对于明显属于女眷个人的妆奁、箱笼,尤其是贴身的首饰、衣物,以及有记录的嫁妆单子上的物品,她们碰都未碰,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客气。
这种客气,却更让某些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王熙凤强撑着病体,由平儿扶着,站在自己院子的廊下,看着那些内卫和嬷嬷们进进出出。
她脸色蜡黄,往日里神采飞扬的丹凤眼此刻黯淡无光,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地观察着。
她看到那些人对她和几位姑娘的私产秋毫无犯,心中已然明了。
这定是宫里头那位宸皇贵妃的手笔。陛下这是看在虞笙的面子上,给贾府女眷留了最后的体面和活路。
她心中五味杂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悲凉。
想她王熙凤,精明强干一辈子,撑着这摇摇欲坠的国公府。
最终,却要靠那个她曾经并未十分放在眼里的远房表妹,来保全自身和巧姐儿。
“二奶奶,您看……”平儿担忧地看着她。
王熙凤摆了摆手,声音沙哑:“由着他们去吧。能保住这些东西,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她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些贴上封条被抬出去的箱笼,那里有她多年积攒的心血,如今都成了泡影。
但比起那些即将被下狱问罪的男人们,她和女儿,至少还能有条活路。
相较于邢夫人的慌乱、王夫人的绝望、王熙凤的复杂,贾母的上房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死寂。
贾母穿戴整齐,端坐在荣庆堂的正位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柄御赐的白玉如意,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倚仗。
她脸色灰败,眼神却异常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鸳鸯和几个忠心的老嬷嬷陪在一旁,皆是满面悲戚,却不敢哭出声。
外面纷乱的脚步声、低喝声、物品碰撞声隐约传来,贾母却恍若未闻。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空洞地望着门外,仿佛在回忆这府邸昔日的烈火烹油与鲜花着锦,又仿佛在看这眼前无法挽回的倾颓。
“老太太……”鸳鸯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贾母缓缓闭上眼,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
她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笙儿……我的笙儿……外祖母……终究是……连累你了……”
她心中明镜似的,贾府能有今日从宽的处置,男丁只究首恶,女眷得以保全,甚至还能带着私产返乡,全是靠着宫里那位如今已贵不可言的宸皇贵妃。
是笙儿,是她用自身的恩宠,为贾府这艘沉船上的无辜女眷,争来了最后一方救生木板。
就在这时,一个内卫嬷嬷恭敬地走进来,对着贾母行了一礼,语气客气却不容置疑:“太夫人,府中公产已清点完毕。奉陛下旨意,太夫人及诸位女眷可收拾各自私产、嫁妆,三日后启程,返回金陵原籍荣养。期间,会有官兵护送,确保诸位安全。”
贾母缓缓睁开眼,看着那嬷嬷,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老身……知道了。有劳诸位。”
那嬷嬷退下后,贾母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椅背上。
荣庆堂内,终于响起了压抑不住的绝望哭声。
这哭声,为这曾经的国公府,奏响了最后的挽歌。
而府中其他地方,则上演着更加不堪的闹剧。
赵姨娘听闻只查抄公产和老爷们的私产,竟想着偷偷将贾政书房里几件值钱的古玩字画塞进自己的包袱里,被负责清点的内卫抓个正着,引来一阵呵斥和鄙夷的目光。
邢夫人也忙着指挥自己的心腹,拼命将公中的一些好东西往自己院里搬,与前来查封的内卫险些冲突起来……
昔日诗礼簪缨、钟鸣鼎食之家,在这大厦倾颓的最后时刻,露出了内里最不堪的狼狈与丑陋。
唯有那冰冷的代表着皇权的内卫,以及那源自深宫,无声笼罩下来的最后一丝庇护,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中,维持着一种诡异而残酷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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