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委大院的独栋小楼里,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留一盏暗黄色的台灯,将郭伯虎的身影投在墙上,显得格外佝偻。
桌上的加密电话刚刚挂断,听筒还带着余温,郭伯虎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捏着眉心,指腹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魏东被纪检部门立案审查的消息,像一颗炸雷,在他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废物!”郭伯虎低骂一声,抬手将桌上的青瓷茶杯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瓷片四溅,茶水浸透了地毯,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脚步急促而沉重。魏东这个人,他当初是看中了对方的野心和钻营心思,才一路提携扶持,将其当作自己在西北军区体系内的重要关联人。这些年,两人借着项目合作、资源协调的名义相互配合,在工程承揽、物资采购等环节中获取不当利益,早已形成紧密的利益链条。他原以为魏东是个能扛事的人,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被秦川的核查组突破了心理防线。
“秦川……”郭伯虎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他早听说过这个纪检监察机关核心办案人员的名头,此人原则性极强,核查手段缜密,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但他没想到,秦川的动作会这么快,快到他连缓冲调整的时间都没有。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郭伯虎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逐渐变得阴鸷而冷静。他混迹体系数十年,能走到如今的位置,靠的绝不仅仅是机遇和人脉,更有一套周密的风险规避手段。魏东这条线绝不能牵连到自己,必须尽快切割,还要把焦点转移到其他方向。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U盘。这个U盘里,存着这些年他为了防范风险,刻意收集的各类合规风险线索——有地方单位违规决策的记录,有部分干部履职中的程序瑕疵材料,甚至还有一些行业内的违规操作证据。这是他的底牌,也是他的缓冲垫。
郭伯虎拿起U盘,摩挲着冰凉的外壳,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魏东松口又如何?只要他把这些合规风险线索有选择地披露出去,足够分散核查注意力,让秦川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更广泛的领域。到时候,各方都要应对自身的合规问题,谁还有多余精力死盯他不放?
再者,魏东的供述,缺乏实证支撑。
他想到这里,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这些年,他和魏东的所有关联往来,都通过多层中间人衔接,重要沟通均采用口头传达,从未留下直接书面记录。魏东手里没有能直接指向他的实质性证据,顶多只是单方面陈述。只要他坚守底线,再借助合规审查的程序流程周旋,就能暂时稳住局面。
还有,要尽快妥善处理魏东的家属事宜。
郭伯虎拿起桌上的加密通讯设备,拨通了一个隐秘的号码。电话接通后,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通知相关人员,联系魏东的家属,告知其配合纪检部门调查的义务。对外就说,基于魏东涉案的情况,需要其家属协助核实部分事项,这既是合规要求,也能避免无关猜测。这样一来,既能规范相关流程,又能向外界释放信号——我与魏东早已厘清界限。”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郭伯虎便挂断了通讯。他走到窗边,撩开一丝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沉沉的夜色。院子里的哨兵身姿挺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却没人知道,他们守卫的这座小楼里,正酝酿着一场搅动局面的算计。
还不够。
郭伯虎皱起眉头,他知道,仅仅是切割和分散注意力,还不足以完全化解风险。秦川那个人,绝不会因为局面复杂就放弃核查。他必须主动出击,给秦川制造一些合规层面的牵制。
他想到了蒋兰。
那个女人是秦川的妻子,如今是延州人家餐饮连锁的董事长。前段时间,他已经让人借着市场监管常规检查的由头,对其企业进行了合规排查。现在看来,还得再加一把力。
郭伯虎再次拿起加密通讯设备,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让延州的市场监管和税务部门,按照合规流程,对延州人家开展专项核查。重点关注发票开具、账目记录、合规经营等环节,不用刻意寻找问题,但要把核查的流程和范围公开化,让行业内外都知晓。秦川不是标榜公正吗?我倒要看看,他妻子的企业被合规核查,他会不会面临履职回避的压力,会不会被人质疑利益关联。”
挂了通讯,郭伯虎走到书桌前,重新坐下。他端起桌上的另一杯热茶,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能驱散他心底的寒意。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复杂的局面等着他应对。但他不怕,从踏入这个领域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规则之下的博弈,从来都是分毫不让。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一场新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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