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晨雾还没散尽,金华山的山脚下就聚了一群人。
省文物局的专家团队是坐着越野车来的,车子刚停稳,陈教授就推开车门,抬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巅,眼底满是期待。张洪建拎着柴刀站在最前头,王大山则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山里的野茶、干粮,还有几瓶矿泉水,两人一左一右,作了向导的架势。
“陈教授,车子只能到这儿了,再往上,就没路了。”张洪建指着蜿蜒隐没在林间的羊肠小道,“步行上山,得走一个半小时,路有点陡,你们多担待。”
陈教授摆摆手,笑着接过助手递来的登山杖:“没事,搞我们这行的,哪次踏勘不是靠腿?正好边走边看看山里的生态,一举两得。”
一行人收拾妥当,便沿着山道往上走。晨雾沾湿了裤脚,路边的茅草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踩上去咯吱作响。王大山走在最前头,脚步稳健得很,时不时停下来,给专家们指认路边的景致:“这一片是马尾松林,都是几十年的老树了,不能砍;前头那个岔路口,往左是雷龙洞,往右走,再半个钟头,就到云雾寺了。”
陈教授听得认真,时不时弯腰查看路边的岩层,嘴里还跟身边的助手念叨着:“这山里的植被保护得不错,没有过度开发的痕迹,对文物修缮来说,是件好事。”
一个半小时的山路,走得人额头冒汗。当最后一段石阶出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云雾寺的山门,就立在石阶的尽头。
几堵断墙在晨雾里静默伫立,青灰色的砖上爬满了青苔,山门顶端的琉璃瓦早就碎成了齑粉,只剩下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梁,勉强撑着一个残破的轮廓。寺前的空地上,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只有那尊歪在地上的石狮子,还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威风——狮身的纹路粗犷雄浑,虽经百年风雨侵蚀,却依旧透着一股凛然的气势。
“啧啧,可惜了。”陈教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去石狮子身上的杂草,指尖轻轻摩挲着狮身上的纹路,“这是典型的唐狮造型,线条简练,气势十足,要是能完整保存下来,价值不可估量。”
旁边的年轻助手赶紧拿出相机和笔记本,对着石狮子和断墙一阵猛拍,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陈教授,您看这墙基,用的是糯米灰浆,典型的唐代工艺,比咱们在省城博物馆看到的标本还要完整,这可是实打实的宝贝啊!”
陈教授点点头,站起身,环顾着四周的环境。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断墙的砖缝里,跳跃着细碎的金光。远处,林海翻涌,像一片绿色的海洋;近处,山泉叮咚,顺着石阶的缝隙往下淌,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选址选得好啊。”陈教授感慨道,“背山面水,藏风聚气,既符合佛家的清净之意,又兼顾了建筑的风水讲究。当年建寺的人,绝对是个行家。”
王大山凑上前,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又藏着几分期待:“陈教授,这庙,还能修好吗?”
“能,当然能。”陈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笃定,“不过,修缮不是简单的重建,得遵循‘修旧如旧’的原则。能用旧料的,绝不用新料;能保留原结构的,绝不轻易改动。比如这些断墙,我们会把倒塌的砖块编号,按原来的位置重新砌起来;那些腐朽的木梁,要找同材质的老木料替换,还要做专业的防腐处理。”
他指着山门的方向,继续说道:“还有这石狮子,得先做稳固性检测,再用专业的手法扶正,做加固处理。寺里的大殿遗址,要先做考古勘探,看看地下有没有埋藏的文物,再根据勘探结果,确定大殿的复原方案,不能瞎修。”
张洪建在一旁听得认真,手里的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生怕漏了一个字:“陈教授,那修缮的工期大概要多久?需要多少人手?村里的壮劳力都可以上阵,我们有的是力气,搬运材料、清理场地,啥活都能干。”
“工期嘛,至少要一年。”陈教授沉吟道,“前期的勘探和设计要三个月,中期的修缮施工要八个月,后期的验收和环境整治要一个月。人手方面,村里的壮劳力可以参与基础工作,但核心的文物修复工作,必须由专业的工匠来做,不能马虎。”
他顿了顿,又加重语气强调:“还有一点,生态保护要和文物修缮同步进行。登山步道的修建,要避开核心林区,尽量利用现有的山路改造;施工产生的建筑垃圾,要统一清运下山,不能随便丢弃;寺周围的古树名木,要做挂牌保护,绝对不能砍伐——这是底线,不能破。”
王大山连连点头,把陈教授的话牢牢记在心里:“陈教授您放心,这些规矩我们都懂。蒋处长早就跟我们说了,生态保护是第一位的,要是敢破坏山林,就取消合作社的资格,我们村的人,谁都不敢犯这个错。”
陈教授满意地笑了:“蒋处长是个懂行的人,有她盯着,我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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