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赖在山城迟迟不肯退去,一场急雨过后,昼夜温差陡然拉大。秦川连日埋首于扫黑除恶的案卷堆里,常常伏案到后半夜,夜里贪凉忘了关窗,翌日清晨起来,喉咙便像被砂纸磨过一般,干痒刺痛,咽口水都带着一股难言的涩意。
他没太当回事,从抽屉里翻出几粒含片含着,照旧踩着上班的点去了办公室。秘书小陈见他说话声音嘶哑,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劝他歇半天去医院看看。秦川摆摆手,指着桌上摞得老高的文件:“这点小毛病,扛扛就过去了,哪有功夫耗在医院。”
谁知这感冒竟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你越是轻视,它越是得寸进尺。到了第二天,喉咙痛非但没缓解,还添了咳嗽的毛病。起初只是偶尔咳两声,到了下午,咳嗽声便一阵紧过一阵,咳得他胸腔发闷,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晚上回家,母亲张慧兰看着他咳得直不起腰的样子,心疼得直皱眉,连夜给他熬了姜枣茶,又逼着他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夜里,咳嗽声断断续续没停过,秦川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连抬手的劲都欠奉。
第三天一早,秦川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呛醒的。他挣扎着坐起身,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身子轻飘飘的,脚下像是踩了棉花。伸手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张慧兰拿着体温计进来,一量,37.8度,不算高烧,却也足够磨人。
“赶紧去医院吧,再扛下去要出大事的。”张慧兰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秦川靠在床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忽然闪过近日堆在案头的信访材料。那些薄薄的纸页上,写满了山城百姓对本地医院的怨怼——有人说,不过是个普通的感冒,进了医院就被要求做一连串检查,花了几百块钱,最后只开了一盒十几块的药;有人说,挂个专家号要排大半天的队,好不容易轮到了,专家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连病情都没问清楚;还有人说,医院里到处都是插队的“关系户”,普通百姓排一天队,还不如人家一个电话来得管用。信访件的末尾,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格外刺眼:“小病大治,无病乱诊,看病难,看病贵,老百姓真是苦啊!”
这些话,秦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早就想找个机会,亲自去体察一番民情,只是扫黑除恶的工作千头万绪,一时抽不开身。如今自己恰好得了感冒,倒不如借着这个由头,微服私访,去山城医院走一趟,看看百姓口中的“就医乱象”,到底是真是假。
打定主意,秦川婉拒了司机老周的接送,也没让秘书小陈陪同,自己揣着身份证和钱包,换上一身最普通的休闲装,戴上口罩,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山城医院是市里最大的综合性医院,平日里总是人满为患。秦川走到门诊楼前时,还没到八点,大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卖早餐的摊贩在路边吆喝着,挂号的人群挤在窗口前,吵吵嚷嚷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混在人群里,慢慢往前挪着步子,耳边尽是各种抱怨声。
“唉,我家孩子就是有点发烧,昨天排了半天队没挂上号,今天特意五点就来了,还是这么多人。”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脸上满是疲惫。
“可不是嘛,这医院的号太难挂了,专家号更是抢破头。我上次挂个呼吸科的专家号,排了整整三天队才挂上。”旁边一位老大爷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
秦川听着这些话,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跟着队伍挪到挂号窗口前,玻璃上贴着一张醒目的价目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感冒专科,专家号80元,主任号60元,副主任号50元。
窗口里的护士面无表情地问:“挂什么号?”
秦川想了想,说:“专家号。”
他递过去身份证,付了80元现金,接过一张薄薄的挂号单,上面写着就诊序号:108号。
拿着挂号单,秦川循着指示牌,找到了感冒专科的诊室。走廊里早已挤满了候诊的患者,椅子上坐满了人,没座位的就靠墙站着,咳嗽声、打喷嚏声、孩子的哭闹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听着心里发慌。诊室门口的电子屏上,正滚动着当前的就诊序号——36号。
108号,前面还有足足72个人。
秦川找了个相对空旷的角落站定,拿出手机想看看文件,却发现信号差得厉害。他索性收起手机,开始观察周围的人。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位老大娘,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水杯和病历本。老大娘大概是等得太久了,不停地捶着腰,嘴里低声念叨着:“怎么这么慢啊,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接话道:“大娘,您这是来看什么病啊?”
“还不是老毛病,一到换季就咳嗽。”老大娘叹了口气,“以前看病哪有这么麻烦,找个诊所开点药就好了。现在倒好,一点点小毛病,非要往大医院跑,不做检查不给开药,折腾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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