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西的风雪似乎追随着秦川的脚步,一路刮到了京城。
中纪委办案中心附近的招待所里,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秦川眉宇间那股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他刚结束了第一轮长达四个小时的问询,王副主任那看似平和实则步步紧逼的提问,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
房门被轻轻敲响,不是那种生硬的公务敲门,而是一种带有节奏的、轻柔的叩击声。
秦川心头微动,起身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秘书小陈,也不是中纪委的工作人员,而是穿着一身米色风衣、围着红色围巾的蒋兰。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发丝上还沾染着京城夜寒的湿气,看到秦川的那一刻,那双总是透着精明干练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温柔和心疼。
“回来了。”蒋兰轻声说道,没有多余的寒暄,仿佛他只是从江南省委大院下班回家晚了一点。
秦川侧身让她进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饭盒,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背,眉头微微一皱:“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叫小陈去接你?爸(蒋明远)知道你跑这么远来吗?”
“爸在忙着给江南的班子做年终考核,我没告诉他具体行程,怕他担心。”蒋兰熟练地换了鞋,目光在秦川略显消瘦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从包里拿出一条新的羊绒围巾,踮起脚尖给他围上,“再说了,我是江南省委办公厅的人,这点保密意识还是有的。我是来给秦书记‘送补给’的。”
秦川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让你担心了。这次开枪,确实有点冒险。”
“冒险,但不鲁莽。”蒋兰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保温饭盒,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妈特意炖的,让我无论如何给你带过来。爸虽然没明说,但他私下跟我提过,现在的政治环境,面对间谍和**分子,就是要敢于亮剑。你这一枪,打出的是党纪国法的威严。”
秦川喝了一口热汤,暖流顺着喉咙一直淌进胃里,驱散了一身的寒意。他看着蒋兰,眼中闪过一丝歉意:“难为爸还要在那边替我周旋。”
“爸是组织部长,看人准,站位稳。”蒋兰放下筷子,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作为江南省委办公厅的老人,她太清楚这一枪背后的政治分量,“我在那边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有人说你是‘独断专行’,也有人说你是‘为了抢功’。但爸说了,只要证据链闭环,程序合规,这就不是问题。”
她从随身的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折叠整齐的《内参选编》,递给秦川:“这是我临走前在办公厅看到的,上面有篇关于边境安全形势的分析,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字里行间都在肯定现场果断处置的重要性。现在的舆论风向其实是在变的,大家都意识到,面对间谍,犹豫就是给国家留隐患。”
秦川接过内参,翻看了几页,眼中的精光渐渐汇聚。蒋兰不仅仅是来送汤的,她是来给他“递话”的。作为身处中枢的办公厅干部,她传递的信息往往比新闻联播更具前瞻性。
“看来,这一关我是闯定了。”秦川放下内参,握住蒋兰的手,“有你和爸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少贫嘴。”蒋兰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压低声音,“不过秦书记,你也别掉以轻心。虽然证据确凿,但毕竟你是省级一把手直接开枪,程序上的‘合规性’还要经得起推敲。明天的问询,咬死‘国家安全至上’这一条,其他的……”她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就说是战术素养,作为曾经的军人,那是本能。”
秦川心中一暖,会心一笑。蒋兰的政治智慧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他提供最精准的弹药。
就在这时,蒋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屏幕,神色微微一动,对秦川说:“是小陈发来的消息,说是受爸的嘱托,一直在关注藏西那边的庭审。洛桑看到那张照片后,情绪彻底失控了,律师正在申请延期审理,想做精神鉴定。”
“想装疯卖傻?晚了。”秦川放下碗,眼神瞬间变得凌厉,“那张照片就是他的催命符。不管他怎么折腾,法律不会放过他。”
蒋兰点了点头,伸手帮秦川理了理衣领:“好了,不说工作了。今晚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面对那些纪委的老同志,拿出你在藏西指挥若定的气势来。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事随时叫我。”
夜深了,京城的风雪彻底停歇,月光如水般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
秦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无法入睡。隔壁房间传来蒋兰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隔着一道薄薄的墙壁,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但他越是想睡,脑海中越是清晰地浮现出白天问询室里的每一个细节,那些质疑的眼神、尖锐的问题,像石头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是藏西的封疆大吏,是铁血硬汉,但他也是人。在这个远离故土、面临组织审查的深夜,巨大的孤独感和压抑感如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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