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西的夜,凛冽刺骨,仿佛连空气都被冻成了坚冰。
已近子夜,自治区纪委办公大楼依旧灯火通明,宛如风雪荒原中一座孤悬的灯塔。这里是“5·12专案”临时指挥部,空气中混杂着劣质烟草的焦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秦川没有回家。他脱去了标志性的深色西装,只着一件高领羊绒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紧实的小臂。他伫立在一面巨大的白板前,指尖夹着半截烟,烟雾缭绕中,那双眼睛如鹰隼般锐利,丝毫不见疲惫。
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照片、银行流水单和人物关系图被红线交织,构成了一张令人绝望的网。
“秦书记,工商原始档案调出来了。”纪委副书记老赵将一叠厚厚的材料重重拍在桌上,声音沙哑而低沉,“那三家所谓的‘配套服务公司’,全是典型的‘壳资源’。注册地址一个挂靠在废弃仓库,两个设在写字楼的虚拟信箱。法人代表经比对,全是查无此人的‘幽灵户’,或者是偏远牧区根本不懂汉字的孤寡老人。”
“资金流向呢?”秦川转过身,目光如刀锋般划过老赵的脸,“那五个亿预付款,进了这些黑洞后,去哪了?”
“这就更绝了。”老赵指着投影仪上那如血管般复杂的资金流向图,“钱到账的当天下午三点整,系统自动将其拆分成了两百多笔小额资金,通过几十层地下钱庄的‘蚂蚁搬家’式中转,连夜洗往境外。目的地极度分散,东南亚、加勒比海避税天堂,甚至有一部分已转换成了加密货币。技术部门跟了三天,最终在瑞士一家私人银行撞了墙——对方有外交豁免级别的保密协议,根本查不动。”
“做得滴水不漏,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秦川冷笑一声,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洛桑在藏西经营多年,早就把后路铺得比高速公路还平。这五个亿,恐怕只是冰山一角,是他输送利益的‘黑金管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线索断了。”老赵有些焦躁,“张强那个老狐狸在留置室里咬死说是‘工作流程简化中的失误’,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把责任全推给下面的经办人员。如果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洛桑插手,这案子顶破天也就是个渎职罪,判不了重刑,甚至可能被他们运作成‘改革探索中的必要代价’。”
“别急。”秦川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寒风瞬间灌入,激得他精神一振。他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眼神深邃,“狐狸再狡猾,也会留下脚印。既然明面上的资金流断了,我们就查‘人’,查‘物’,查‘关联’。”
他转过身,手中的红笔重重地在白板上圈出了一个名字——“雪域宏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
“这家公司虽然也参与了项目,但资质齐全,业内甚至有些名气。”秦川指着那个名字分析道,“为什么它会跟那几家空壳公司混在一起投标?这不合常理。要么,它是被拉来凑数的‘白手套’;要么,它才是真正的‘钱袋子’,负责把洗白的钱再回流进来。”
“秦书记,您的意思是……”
“去查查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还有他们这几年的税务情况,特别是进项发票和大额支出。”秦川语气坚定,“另外,把张强的社会关系网再筛一遍,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家人、司机、秘书。我就不信,五个亿的窟窿,他能一个人吞得下,或者一个人扛得住。”
就在这时,秦川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
他看了一眼屏幕,眼神微微一动,随即对老赵说:“你们继续深挖,有情况随时汇报。我出去一下。”
……
半小时后,城南一家名为“听雪轩”的茶馆包间。
扎西守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警惕地注视着走廊的尽头。包间内,秦川对面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老板,有动静了。”男人的声音沙哑,是秦川在藏西布下的一枚暗棋,专门负责外围情报搜集。
“说。”秦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表情。
“‘雪域宏基’的董事长林浩,今晚没有回家。”男人汇报道,“他开着一辆挂着军牌的越野车——虽然车牌被迷彩布遮挡,但根据车型(悍马H2)和行驶轨迹判断,那是军区副司令旺堆的专车。”
“旺堆?”秦川眉头微皱,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旺堆是军区的老资格,一直掌管后勤基建大权。虽然表面上对自己还算客气,但在常委会上,他的票从来都是跟着洛桑走的。洛桑是地方政府的一把手,旺堆是军队系统的实权派,这两人如果勾结在一起,那问题就不仅仅是经济犯罪那么简单了,这涉及到了“军地勾结”的红线,是政治上的大忌。
“他们去了哪里?”
“去了城郊的一处私人会所,叫‘云端别院’。”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推到秦川面前,“这是我们的人在半山腰偷拍的。除了林浩和旺堆,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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