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茅岭的修路工程正驶入攻坚阶段,挖掘机的铁臂劈开晨雾,压路机的轰鸣震彻山谷。工人们顶着毒辣的日头,额角的汗珠砸在尘土里,村民们也挎着水壶来帮忙递工具,每个人眼里都燃着对通路的热切期盼——这条路,是他们走出大山的希望。
鹰嘴崖是整个工程的“硬骨头”,崖壁陡峭如削,岩层风化严重,地质结构复杂得像揉乱的麻绳。要打通这里,必须用预裂爆破清理危石、拓宽路面。施工队耗时半月做足准备,反复勘测岩层走势,精确计算单孔装药量,制定了详尽的爆破方案,经上级主管部门审批通过后,终于敲定了爆破日期。
爆破当天,天朗气清,秦川和王支书凌晨五点就到了现场。警戒线沿着山脚拉了两公里,红色警示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周边三公里内的村民已全部疏散到安全区。爆破手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正用检测仪逐孔检查炸药装填情况,导爆索的接头用绝缘胶布仔细缠绕,按照规范避开了重叠布置。“秦书记,所有炮孔堵塞到位,起爆网络电阻值误差控制在3%以内,完全符合标准。”施工队负责人拿着检测报告,声音里透着底气,“爆破后清完碎石,咱们就能铺水稳层,离硬化就差一步了。”
秦川弯腰查看了几处炮孔的黏土堵塞情况,指尖蹭到满是泥灰的岩壁,叮嘱道:“按方案来,起爆后必须等技术人员排查完隐患,确认没有松动岩石,再让工人进场。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上午十点整,起爆指令通过对讲机传遍现场。“三、二、一,起爆!”随着爆破负责人的喊声落下,“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山摇地动,鹰嘴崖上的危石顺着预裂爆破的轨迹轰然坠落,扬起的漫天尘土像黄褐色的巨浪,瞬间吞没了半个山谷。
尘土缓缓沉降,工人们握着铁锹迫不及待地往现场走,想着早点清理完碎石好赶进度。秦川正想喊住他们再等等隐患排查,变故陡生——崖壁上方一块半隐在岩层里的巨石,在爆破震动的影响下突然松动,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坠向下方。
“快跑!”秦川的吼声撕裂空气,可巨石下坠的速度太快,像一座骤然崩塌的小山。两名走在最前面的工人只来得及回头望一眼,就被巨石狠狠砸中,沉闷的撞击声让整个现场瞬间死寂。
秦川和施工队负责人疯了似的冲过去,双手刨着碎石,指腹被锋利的石块划得鲜血直流。等扒开表层碎石,两名工人浑身是血地蜷缩在地上,不停呻吟。秦川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明明叮嘱过要先排查隐患,明明该拦住急于进场的工人,这场悲剧本可以避免。
“秦书记,这不是你的错。”王支书哽咽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鹰嘴崖的岩层太复杂,那块石头藏在裂缝里,之前勘测时根本没发现。”
秦川蹲下身,看着工人冰冷的遗体,眼眶通红。他认得这两人,都是邻村的汉子,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等着挣钱养家。如今两条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两个家庭就此崩塌,这份沉重的愧疚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消息像惊雷般在大茅岭炸开,村民们纷纷赶到警戒线外,看着现场的惨状,有人抹着眼泪叹气,有人低声啜泣。施工队立刻封锁现场,按规定保护好事故痕迹,同时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同步向上级主管部门上报了事故情况。
谁也没想到,事故发生还不到半天,一封匿名举报信就送到了市应急管理局。写信人正是张玉音,她在信里避重就轻,刻意放大所谓“管理漏洞”:声称秦川作为项目第一责任人,对施工安全重视不足,日常检查流于形式,未能有效督促施工队排查隐蔽性隐患,且事故发生后存在安抚不力的情况。信中虽未捏造施工队无资质、方案未审批等虚假信息,但字里行间都将事故责任指向秦川的管理失职。
接到举报后,上级部门高度重视,当天下午就成立了专项调查组,由市应急管理局副局长担任组长,带着综合组、技术组、管理组共五人直奔大茅岭。张玉音并未露面,只是通过电话向调查组“补充线索”,反复强调秦川“为赶进度忽视安全管理”。
调查组一到现场,便直奔事故核心区域。技术组专家拿着地质勘测仪仔细检查崖壁岩层,确认巨石确实藏在隐蔽裂缝中,爆破前的常规勘测难以发现;管理组工作人员则调取了施工日志、安全培训记录、隐患排查台账,逐一核实审批流程和安全措施落实情况;综合组分别询问了施工队负责人、爆破员、现场工人及村干部,详细还原事故前后的全过程。
“秦书记,请你谈谈作为项目负责人,在日常安全管理中具体承担了哪些职责,事故发生时的应急处置是否符合规范。”调查组组长表情严肃,语气客观公正。
秦川强压下悲痛和自责,从项目筹备时的安全制度建立,到施工过程中的日常巡查,再到爆破前的安全部署和事故发生后的应急处理,一五一十地如实陈述。他拿出厚厚的文件资料,包括安全管理责任书、每次隐患排查的签字记录、工人安全培训的签到表和考核成绩,一一递交给调查组核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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