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师老桑的骨哨又响了。
那哨音尖利得像冰锥,刺破草原的晨雾时,我正蹲在玛尼堆旁捡玛尼石。阿妈说过,听见骨哨响就赶紧躲起来,尤其是月圆夜的哨音——那不是在唤秃鹫,是在唤不该来的东西。
今天的哨音有点怪,尾音带着颤,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小丫头,看什么呢?”老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猛地回头,看见他披着件发黑的藏袍,手里攥着那支牦牛骨哨,骨头上的刻痕里嵌着暗红的渍,像是擦不掉的血。
“阿爷说,今天不该天葬。”我攥紧手里的玛尼石,石面冰凉,能映出我发白的脸。
老桑咧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死了人,就得葬。管它该不该。”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天葬台,那里铺着块发黑的毡布,上面盖着白布,轮廓像个人形。“新来的,不听话,得让秃鹫教教规矩。”
风突然大起来,吹得白布猎猎作响,露出底下一角青灰色的衣料——那是镇上裁缝铺李婶的衣裳。李婶昨天还来我家换过酥油,说要给小孙子做件新坎肩。
“李婶……她不是得病死的吗?”我声音发颤。
“是病死的,”老桑的哨音又响了,这次更急,“但她死之前,偷了寺里的金佛,佛祖不饶她。”
说话间,天上盘旋的秃鹫突然俯冲下来,黑压压的一片,翅膀拍打的声音像闷雷。我吓得闭上眼,再睁开时,看见白布被掀到一边,李婶的脸露了出来——眼睛瞪得滚圆,嘴角却咧着,像是在笑。
更吓人的是,她的手正抓着老桑的裤脚,指甲缝里全是泥。
老桑的脸瞬间白了,骨哨“啪”地掉在地上。他想踹开李婶的手,却像被粘住了似的,越挣扎,那手抓得越紧。
“你答应过我,让我安安稳稳走……”李婶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像破风箱,“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画镇魂符?你怕我去找你儿子算账,是不是?”
我这才看清,李婶的藏袍底下,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全是符痕,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流脓。
老桑瘫坐在地上,抖得像筛糠:“是他先对不起你女儿……是他把你女儿推下河的……我是怕你变成厉鬼,害了全村人……”
“所以你就用黑巫术困我?”李婶的脸慢慢涨红,眼睛里渗出血珠,“你以为这样就能护着你那畜生儿子?”
秃鹫们不敢靠近,在天上盘旋着,发出凄厉的叫。我捡起地上的骨哨,突然想起阿妈的话:骨哨能唤魂,也能镇魂,就看吹哨的人,存的是善念还是恶念。
我把骨哨凑到嘴边,使劲一吹——哨音不尖了,反而带着点呜咽,像草原上的风在哭。
李婶的动作停了,脸上的血色慢慢褪下去,抓着老桑的手也松了。她看向我,眼神里的凶光散了些:“小丫头,谢谢你。”
“阿爷说,做错事的人,该受罚,但不该用歪门邪道。”我把哨音吹得更柔了些,“李婶,去轮回吧,别困在这里了。”
白布重新盖住了李婶,这次风平浪静。秃鹫们落下来,开始履行它们的职责,动作安静得不像食肉的猛禽。
老桑还在发抖,我捡起他掉的骨哨,发现上面的刻痕其实是一行小字:“欠的,总要还。”
后来,老桑的儿子在河边洗澡时,被水草缠住了脚,淹死了,死状和李婶的女儿一模一样。
老桑再也没吹过骨哨。那支牦牛骨哨被我收了起来,藏在玛尼堆的石缝里。阿妈说我做得对——天葬是送魂归天,不是用来藏污纳垢的。
只是从那以后,每逢月圆夜,天葬台的方向总会传来若有若无的哨音,像有人在练习吹哨,调子生涩,却带着股干净的劲儿。
我知道,那是李婶在等我,等我再吹一次骨哨,送她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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