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夜班,送来一具无名女尸。
浑身是血,却找不到伤口。
守夜的老刘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
“这不是尸,是‘血衣还魂煞’……”
他让我立刻用生糯米封住所有门窗缝隙。
可我还是忍不住,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那女尸正站在停尸房中央,一滴血顺着她指尖滑落。
地上,用血写着我的名字。
殡仪馆的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寂。
白天的喧嚣——悲恸的哭嚎、嘈杂的仪式、车辆引擎的轰鸣——如同退潮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甸甸的静。这种静是有重量的,压在你的耳膜上,带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也盖不住的、若有若无的陈腐气息。灯光总是惨白的,照得走廊墙壁泛着冷冰冰的瓷光,人影投在上面,被拉得细长变形,像随时会飘走的游魂。
我值夜班,刚三个月。这份工钱给得比白天高,活儿也少,无非是定时巡查,盯着监控屏幕上那些静止的、盖着白布的轮廓,偶尔登记一下深夜送来的“特殊客户”。都说干这行胆儿得肥,我自认还算可以,头一个月新鲜,第二个月麻木,到现在,已经能对着监控里一排排停尸格打哈欠了。
老刘头不一样。他是馆里的老人,据说在这儿干了快三十年,比一些设备的年纪都大。他值另一个夜班组,我们轮换。他话很少,脸上皱纹深得像刀刻,眼皮总是耷拉着,看人的时候从下往上撩一下,浑浊的眼珠里没什么情绪。他有一套自己的规矩,比如从不单独进三号停尸间(说是格局犯冲),比如子时前后总要在值班室门口烧三炷细细的线香,比如他口袋里永远揣着一把看不出年岁的、油亮亮的桃木小剑。馆里的年轻人都觉得他神神叨叨,背地里叫他“刘半仙”,他也不在意。
这天夜里,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黑,连颗星星都没有。我正就着保温杯里渐凉的茶水,翻一本掉了封皮的旧小说,对讲机突然尖利地响了起来,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小陈,前厅,急接。”
是门卫张伯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
我放下书,披上外套往前厅走。橡胶鞋底踩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单调的“嗒、嗒”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前厅的日光灯亮得晃眼,门口停着一辆没有标识的深色面包车,后门开着。两个穿着便服、脸色凝重的男人站在那里,脚下是一副担架车,盖着厚厚的藏青色尸袋。
“无名氏,路上发现的,情况有点……特别。需要尽快处理。”其中一个男人言简意赅,递过来一张冷冰冰的交接单。没有姓名,没有年龄,只有发现地点和一串编号。这种“特别”的遗体,偶尔会有,通常是警方处理的某些现场带来的。
我签了字,两人帮忙把担架车推进来,便匆匆上车离开了,引擎声迅速消失在夜色里,仿佛多留一刻都不愿意。前厅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和那具覆盖着的尸体。
我推着担架车往停尸区走。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均匀的低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今晚的走廊格外冷,冷气好像能透过外套往里钻。路过值班室,老刘头的门关着,灯却亮着。他今晚应该休息。
一直推到三号停尸间门口——空的停尸格大多在这里。我停下车,例行公事,戴上手套,准备先初步检查登记,再移入冰柜。
拉链划开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尸袋里躺着一个女人,很年轻,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五岁。长发散乱,黏在脸颊和脖颈上。脸上没什么痛苦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有点平静,但那种平静透着死气沉沉的诡异。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她的衣服——浅色的衣物,前襟、袖口、裤腿,浸透了暗红色,那是大量血液干涸后的颜色,深一块浅一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布料。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甜腥的铁锈味,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旧棉絮受潮的沉闷气味。
我屏住呼吸,强忍着不适,开始检查。头部,无外伤。脖颈,无勒痕。解开部分衣扣,胸腔、腹部皮肤苍白,但完好无损。四肢,也看不到明显的创口或骨折迹象。可这血量……简直像是被扔进血池里泡过一样。血是从哪里来的?我小心翼翼地翻动了一下她的手臂,想检查后背。手指触碰到她冰冷僵硬的皮肤,那寒意顺着指尖猛地窜上来,激得我打了个哆嗦。
就在我稍微侧过她身体,想查看背部时,值班室那边的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别动她!”
老刘头的声音又干又急,像砂纸磨过铁皮。我吓了一跳,手一松,女尸“砰”一声落回担架车,发出沉闷的声响。回头一看,老刘头已经冲到了门口,他头发凌乱,外套都没穿好,显然是匆忙从床上爬起来的。他平日里总是耷拉着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担架车上的女尸,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一点一点褪尽血色,变得像他身后墙壁一样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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