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泼翻的浓墨,把靠山屯裹得严严实实。李狗剩攥着扁担的手心全是冷汗,扁担另一头的空麻袋随着脚步晃悠,拍打着他的大腿,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刚从邻村张屠户家帮工回来,为了多挣那两吊钱,硬是待到月上中天才动身。原本该走大路,可大路绕远,要多走一个时辰,他想着家里卧病的老娘还等着买药钱,咬咬牙抄了近道——穿过村西的乱葬岗。
靠山屯的乱葬岗有些年头了,早些年兵荒马乱,饿死、战死的人都往这儿扔,后来村里有人没后人送终,也埋在这里。坟包密密麻麻,高的矮的,新的旧的,错落有致地铺在山脚下,像一个个狰狞的黑疙瘩。尤其到了夜里,风一吹过,坟头的野草呜呜作响,夹杂着不知从哪儿来的乌鸦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李狗剩打小就怕这地方,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乱葬岗里藏着不少孤魂野鬼,夜里出来游荡,专抓那些走夜路的活人。他此刻硬着头皮往前走,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敢往两边看,嘴里默念着“阿弥陀佛”,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这佛号管不管用。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天地间顿时暗了下来,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了。李狗剩放慢脚步,掏出腰间的火折子,“嗤”地一下吹燃。微弱的火光摇曳着,照亮了身前几步远的地方,也把周围的坟包照得影影绰绰,更添了几分诡异。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突然吹过,火折子“噗”地一声灭了。李狗剩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伸手去摸火折子,可慌乱中,火折子不知掉在了哪里。他急得满头大汗,双手在腰间胡乱摸索,嘴里骂骂咧咧:“娘的,这破玩意儿关键时刻掉链子!”
就在他弯腰摸索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右侧的一个坟包旁,似乎有个黑影动了一下。
李狗剩的身子瞬间僵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慢慢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可夜色太浓,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一个人蹲在那里。
“谁?谁在那儿?”李狗剩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发颤。
没有人回应,只有风声依旧呜呜地吹着,卷起地上的纸钱,在空中打着旋儿。
李狗剩咽了口唾沫,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赶紧跑。可他又想,说不定是哪个和他一样走夜路的人,躲在这儿避风呢?这么一想,他又鼓起勇气,朝着那个黑影的方向走了两步,再次喊道:“老乡,是过路的吗?我这儿有火折子,就是刚才掉了,你看见没?”
还是没有回应。那个黑影依旧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李狗剩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这荒郊野岭的坟地,谁会大半夜蹲在坟包旁?而且还不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就想跑,可刚迈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拖动什么东西。
他猛地回头,只见那个黑影缓缓地站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李狗剩看清了那个黑影的模样。那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破旧的黑衣,头发很长,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的身形很单薄,站在那里,像一片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叶子。
最让李狗剩感到恐惧的是,这个女人的脚,竟然没有沾地!她就那样飘在离地面半尺高的地方,缓缓地朝着他的方向移动过来。
“鬼!有鬼啊!”李狗剩吓得魂飞魄散,大喊一声,转身就往前面跑。他跑得飞快,扁担和麻袋在身后甩来甩去,抽打在他的背上,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疼,满脑子都是那个飘在空中的女人。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双腿发软,肺里像要炸开一样。就在他快要体力不支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绊,“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扁担和麻袋掉在了一旁,他的膝盖磕在石头上,钻心的疼。
李狗剩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就在这时,他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冰冷的气息,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老乡,你跑什么啊?”一个沙哑的女人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用砂纸磨过一样,刺耳又诡异。
李狗剩的身子瞬间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到那个黑衣女人就站在他的身后,头发依旧披散着,遮住了脸。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但李狗剩能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
“我……我……”李狗剩吓得说不出话来,牙齿不停地打颤。
黑衣女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手,拨开了挡在脸前的头发。
当看到女人的脸时,李狗剩吓得大叫一声,差点晕过去。那哪里是人的脸啊!半边脸已经腐烂了,露出里面森白的骨头,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洞,黑洞洞的,像是在盯着他。另半边脸虽然还完整,但皮肤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乌青,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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