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设备层的搜索因结构复杂、环境恶劣暂时受阻,赵刚下令调集建筑图纸并增派带有热成像仪的特警小队,准备进行彻底清查。紧张的行动间隙,众人退回地下一层的临时指挥点稍作休整。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汗水混合的紧绷感。有人低声交谈,有人检查装备,有人盯着监控屏幕,试图从无数个静止的画面中捕捉到那个幽灵般的清洁工身影。而黄明珠,却独自坐在角落的一张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着她的平板电脑和一本厚厚的纸质笔记。
屏幕上并排显示着女尸李梅和男尸张强的解剖照片、详细的尸检报告数据,以及她刚刚快速绘制的、关于尸体发声器官的解剖结构草图。台灯的光线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额前几缕碎发垂下,也未能分散她丝毫注意力。
林道人靠在对面墙上,双手抱胸,安静地看着她。他没有打扰,那双惯常带着戏谑的眼眸里,此刻竟有一丝难得的、类似于欣赏的情绪。他想看看,这位坚信逻辑与证据的法医,如何用她的“武器”,去解构这团超自然的迷雾。
黄明珠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调出李梅喉部的显微照片和CT三维重建图像。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进行一场无声的辩论。
“首先,是生理结构的绝对否定。”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临时指挥点里显得格外清晰。不少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她。
她拿起笔,在空白页上画了一个简化的人体喉部结构图。
“人类发声,需要三大系统协同工作:动力系统(呼吸器官)、振动系统(声带)、以及共鸣构音系统(咽、腭、舌、齿、唇)。”她的笔尖精准地点在图上相应位置,“声带,位于喉部,是两条韧带褶,依靠肺部呼出的气流冲击产生振动,发出基音。然后通过咽、口腔、鼻腔等腔体的共鸣和舌、唇等构音器官的运动,形成复杂的语言。”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赵刚身上,语气斩钉截铁:
“李梅,溺亡。她的肺部充满液体,肺泡大面积水肿、破裂。这意味着,她的动力系统——呼吸功能,在死亡时已彻底丧失。一个没有气流产生的系统,凭什么去振动声带?”
她切换画面,指向张强的尸检报告。
“张强,高坠伤。虽然他的肺部相对完好,但振动系统——声带本身,以及控制声带运动的喉部神经和肌肉,在死亡瞬间就已停止工作,并随着尸僵的出现而彻底固化。没有神经信号驱动肌肉收缩,声带无法调节紧张度和开合,它就是两条失去功能的软组织。”
她放下笔,双手按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手术刀:
“一具死亡超过48小时,一具刚刚死亡但生命体征完全消失的尸体,它们的动力系统和振动系统都处于绝对的‘零’状态。这就好比一台没有电、内部齿轮也已锈死卡住的留声机,它怎么可能自己播放唱片?”
指挥点内鸦雀无声。黄明珠用最基础的生理学知识,构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科学壁垒,将“尸体自主发声”的可能性彻底封死。
“那么,黄法医,”赵刚沉吟着开口,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有没有可能是……某种我们未知的、作用于尸体的物理或化学现象?比如……腹腔胀气压迫膈肌,导致气流通过僵直的声带产生异响?或者某些特殊的细菌分解产生的气体?”
“我考虑过这些可能性。”黄明珠立刻回应,她显然已经进行过全面的排除法,“腹腔胀气产生的压力,不足以形成如此清晰、有语义的词语,更常见的只能是‘呃逆’或叹息般的声音。而且,李梅和张强尸体内部并未检测到异常大量的**气体。”
“至于细菌或化学因素,”她调出毒物和微生物检测报告,“全面的筛查结果是阴性。没有任何已知的致幻剂、神经毒素或特殊微生物,能够精准地操控喉部肌肉,复读出特定的、有逻辑的句子。这需要的不是随机刺激,而是精密的、智能化的控制。”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关键的推论:
“排除了所有已知的生理、物理、化学可能性之后,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都可能是真相。而我们现在面临的真相就是——有一种我们目前科学手段无法检测、无法解释的‘力量’或‘机制’,绕过了尸体正常的生理结构,直接‘驱动’了发声过程。”
她顿了顿,用了一个更直接的词:
“这是一种超自然现象。”
“超自然……”这个词从一向严谨的黄明珠口中说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它不再是民间怪谈或迷信臆想,而是经过严密逻辑推理和证据排除后,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结论。
林道人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似乎对黄明珠的结论颇为满意。他轻轻鼓了鼓掌,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精彩。”他说道,“黄医生,你的推理,完美地印证了我的判断。科学走到了边界,而边界之外,就是我们这些‘神棍’的领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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