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正刻。
那两个字仿佛不是由声音构成,而是由祠堂内凝固的阴冷、村民们僵硬的呼吸、以及镜中深渊那无声的咆哮共同挤压而成,重重砸在每一个“在场者”的心头(如果那些麻木的村民还有心的话)。
祠堂内,那无数双猩红笑眼的灯笼光芒,在这一刻仿佛骤然收缩,然后又猛地膨胀,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惨白,所有物体的影子都被拉长、扭曲,如同挣扎的鬼魅。
鬼媒婆三姑婆,那一直如同雕塑般静立的身影,终于动了。
她缓缓抬起头,斗笠下那片深沉的黑暗“转向”了汪婷婷藏身的杂物角落。没有目光,却有一股实质般的、冰冷粘稠的意念,如同蛛网般蔓延过来,瞬间穿透了那三枚铜钱碎片布成的微弱屏障,死死锁定了汪婷婷!
“吉时已至……新娘子……该梳妆了……”
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汪婷婷只觉得浑身一僵,仿佛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不再属于自己。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了她,将她从藏身的角落硬生生地“拖”了出来,踉跄着,推向祠堂中央,那面邪异镜子的正前方!
“不……!”她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抗拒,拼命催动体内那丝阳气,试图抵抗。但那力量如同泥牛入海,在这庞大的邪异场域和鬼媒婆的绝对掌控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被强行按坐在一面不知何时出现在镜子前的、样式古旧雕花繁复、却布满污垢和裂纹的梳妆凳上。凳子的木质冰冷刺骨,仿佛直接坐在冰块上。
三姑婆佝偻的身影,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站在她身后。那只枯瘦如鸡爪、指甲乌黑尖长的手,从宽大的蓑衣袖袍中伸出,手中握着一把……梳子。
那梳子通体暗红,仿佛被血液浸泡了无数岁月,梳齿参差不齐,隐约能看到缠绕其上的、干枯发黑的发丝。梳子出现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和怨念便扑面而来。
“一梳梳到尾……”三姑婆沙哑地吟唱着不成调子的词句,手中的血梳,缓缓落下,触碰到汪婷婷那因多日逃亡和诅咒侵蚀而变得干枯打结的头发。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上了寒冰!梳齿接触头皮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剧痛、冰冷与灵魂剥离感的诡异触感,猛地窜遍汪婷婷全身!她感觉自己的头发仿佛不再是头发,而是变成了无数根连接着她魂魄的丝线,此刻正被那血梳粗暴地梳理、拉扯,要将她的三魂七魄都从这具皮囊中硬生生梳出来!
更可怕的是,随着梳子的每一次落下,都有一股极其阴寒邪异的力量,顺着发根,疯狂涌入她的识海!这股力量带着强烈的“修饰”、“掩盖”、“同化”的意图,试图将她脑海中那些属于“汪婷婷”的记忆、情感、意志,全部覆盖、抹除,替换成一种空洞的、只属于“新娘”的顺从与……“喜悦”!
“二梳……白发齐眉……”三姑婆的吟唱如同魔咒,血梳一下下刮过头皮,带来撕裂灵魂的痛楚。汪婷婷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祠堂、村民、镜子……一切都变得扭曲不定。唯有脑海中,那些来自历代新娘被抽取“喜情”的惨痛记忆,此刻仿佛被引动,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汹涌,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残存的意识,试图将她拖入那无尽的绝望循环!
她看到自己穿着不同的嫁衣,站在不同的镜子前,经历着同样的剥离与痛苦……不!那不是她!她是汪婷婷!是记者汪婷婷!
她拼命坚守着最后一点清明,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挣扎。识海中,林道人那团残破的金色光晕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极致的危机,开始剧烈地波动,散发出更加灼热的光芒,试图驱散那入侵的阴寒邪气。
“三梳……儿孙满地……”
第三梳落下!
“噗!”汪婷婷猛地喷出一口黑血,那血液落在地面上,竟然瞬间冻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如同冰裂般的纹路。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尖叫,在反抗,另一半却开始变得麻木,变得空洞,甚至……对那镜中即将到来的“归宿”,产生了一丝诡异的……期待?
不!这是邪气同化!
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鲜血的腥咸让她瞬间清醒了一丝!她不能屈服!绝对不能!
就在这时,三姑婆放下了血梳。那只鸡爪般的手,又拿起了一个打开着的、颜色暗沉的胭脂盒。盒内的胭脂并非鲜红,而是一种接近黑褐色的暗红,散发着浓郁的铁锈和**气息。
“开脸……净容……以迎君郎……”
沾满了那诡异胭脂的、冰冷的手指,如同毒蛇的信子,抚上了汪婷婷的脸颊。
指尖所过之处,皮肤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刺痛,仿佛那不是胭脂,而是滚烫的岩浆!青黑色的尸斑在胭脂的覆盖下暂时“消失”了,但汪婷婷能感觉到,那并非是好转,而是更深层次的侵蚀!她的面部肌肉开始变得僵硬,表情不受控制地向着一种“标准”的、温婉柔顺的“新娘”表情靠拢,嘴角甚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微微向上拉扯,形成一个极其僵硬诡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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