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婷婷沉浸在那种近乎本能的内息引导中,每一次微弱暖流的循环,都像是在无边黑暗中凿取一丝微光,艰难却带来真实的慰藉。心口那由林道人元神烙印守护的纯阳本源,在这持续的、笨拙的引导下,似乎真的凝实了极其细微的一丝,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小心地呵住了一口气,暂时稳住了那摇摇欲坠的生机。身体依旧冰冷沉重,尸斑在缓慢蔓延,但至少,那令人窒息的、纯粹的虚弱感,被这微不足道的“主动”驱散了一点点。
识海中,林道人那团残破的金色光晕静静悬浮,如同风中之烛,微弱却持续散发着安宁的气息,是她在这恐怖深渊中唯一的精神锚点。
然而,这短暂而脆弱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养尸地上空,那永恒翻滚的浓稠黑气,毫无征兆地,如同沸腾般剧烈搅动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邪异、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瘟疫,瞬间弥漫了整个后山,并向着前方的封门村扩散而去!
紧接着,一个苍老、嘶哑、仿佛无数砂纸摩擦的叠音,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角落,自然也钻入了汪婷婷的耳中,更如同冰锥般,直接刺入她的识海!
“吉日已定,天时在即!”
是鬼媒婆三姑婆的声音!但此刻,这声音中不再仅仅是阴森,更带着一种执行仪式的、近乎狂热的肃穆与威严。
“三日之后,子时正刻,便是老祖宗迎娶新妇之大喜时辰!”
“封门村上下,无论男女老幼,皆需沐浴斋戒,诚心祷祝!清扫庭除,备齐香烛,不得有误!”
“凡有懈怠、不敬、或心怀异念者……惊扰老祖宗吉时,定叫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声音如同冰冷的律令,一遍遍回荡。伴随着这声音,汪婷婷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细微的、却连绵不绝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在地脉中苏醒、躁动。空气中那本就浓郁的纸灰香气,陡然增强了数倍,甜腻中带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几乎凝成实质。更有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暗示与服从意味的精神波动,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试图渗透她的意识,让她匍匐,让她接受这“既定”的命运。
“呃……”汪婷婷闷哼一声,刚刚稳住的内息瞬间紊乱,那丝微弱的暖流几乎溃散。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和意念如同直接作用于灵魂,根本无法隔绝。
三日!只剩下三天!
那镜中的花轿,那棺材里的鬼手,那抽取七情的恐怖仪式……所有的一切,都将在七十二个时辰后,彻底降临到她头上!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再次攥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然而,与之前纯粹的绝望不同,这一次,在那恐惧的深处,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混合着林道人牺牲带来的悲愤与刚刚获得的微弱力量的……不甘与怒意,如同地火般,悄然滋生。
她猛地抬头,望向村子的方向。
尽管视线被浓雾和山峦阻挡,但她仿佛能“看到”——在鬼媒婆那宣告落下的瞬间,整个封门村,如同一个被上紧了发条的玩偶,骤然“活”了过来!
一种诡异的、压抑的“忙碌”气氛,取代了之前的死寂。
她看到(或许是感知到),那些原本麻木、沉默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此刻都如同收到了统一的指令,动作僵硬却异常迅速地行动起来。男人们默默地扛着新的、更加粗壮的黑紫色木料,走向祠堂的方向,开始加固或者搭建什么;女人们则搬出一匹匹颜色晦暗、却绣着扭曲囍字的红布,在自家门前或者村中空地上,机械地裁剪、缝制;孩子们也不再躲藏,而是排成队列,在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带领下,用一种古怪的、不成调子的方言,反复吟唱着某种类似祷词的歌谣,声音稚嫩,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死气沉沉。
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上了崭新的、却散发着陈旧气息的白纸灯笼,灯笼上不再是简单的惨白,而是用更加猩红的颜料,勾勒出那双诡异的、仿佛在微笑的眼睛图案。
纸钱如同黑色的雪花,被更频繁、更大量地抛洒在空中,纷纷扬扬,落下后堆积在泥泞的道路两旁,散发出更加浓烈的、令人头晕的焦糊香气。
整个村子,都在以一种高效而诡异的方式,为三天后的“大喜事”进行着准备。没有欢声笑语,没有期待憧憬,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集体性的麻木与服从。他们仿佛不再是活人,而是一群被无形丝线操控着,为某个至高无上的意志奉献一切的……工蚁。
这幅景象,比单纯的鬼怪更加让人心底发寒。它展示了一种根植于社群内部的、被漫长岁月和邪恶信仰扭曲了的、深入骨髓的恐怖!
汪婷婷的心不断下沉。她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或许村中还有像之前那个试图帮助她却惨死的村妇一样,心存善念或反抗意识的人。但现在看来,在鬼媒婆那宣告和无形精神控制的双重作用下,整个村子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为那场邪恶婚礼运转的冰冷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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