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滨海市沿海公路旁的一处僻静观景台。夕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将无垠的海水染成一片温暖的金橙色,波光粼粼,如同撒下了无数碎金。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而来,驱散了夏末的最后一丝燥热,也仿佛要将过去几日萦绕不散的阴冷与血腥气彻底涤荡干净。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观景台边缘,车身还残留着些许未曾清理干净的泥点与刮痕,无声诉说着它经历过的不平凡。
黄明珠靠在引擎盖上,望着眼前壮阔而宁静的落日景象,微微有些出神。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装,长发在海风中轻轻飘动,脸上的疲惫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总是冷静理智的眼眸深处,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是沉淀,是释然,或许还有一丝迷茫。
“远星号”货轮的事件已经告一段落。
官方层面的报告枯燥而简洁:遭遇国际文物走私团伙(巴颂及其党羽),发生激烈冲突,团伙头目巴颂在逃,数名船员不幸遇难,货轮部分设施受损……至于黑佛、诅咒、鬼船领域、掌心雷这些超出常人理解范畴的存在,则被巧妙地掩盖或忽略了过去。她和林道人的名字,也以某种“协助调查人员”的身份,被隐没在卷宗的角落。
这背后自然有相关部门(或许是林道人熟悉的那个“有关部门”)的运作。他们的人在战斗结束后不久便登上了货轮,高效地处理了现场,抹去了一切超自然的痕迹。林道人在昏迷中被带走接受了紧急治疗,而黄明珠也在接受了必要的问询和心理评估后,恢复了自由。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正轨。只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林道人有些吃力地挪了下来。他的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但比起三天前那濒死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他换下了那身破烂的道袍,穿着一套略显宽大的深色运动服,看上去少了几分江湖术士的乖张,多了几分寻常人的脆弱,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带着惯有的、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懒散与锐利。
他走到黄明珠身边,同样靠在引擎盖上,望着夕阳,长长舒了口气。动作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让他忍不住轻轻蹙了蹙眉。
“接下来什么打算?”黄明珠没有看他,依旧望着海面,声音平静地问道。
“找个地方窝着,养伤。”林道人回答得言简意赅,语气恢复了往常那种略带沙哑的腔调,“这次亏大发了,道基受损,没个一年半载别想恢复元气。得接点轻松活儿,回回血。”
他还是那个把“钱”挂在嘴边的林道人。但黄明珠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口中的“回血”,或许不仅仅是钱,更是恢复他赖以生存的修为。
“你呢?”林道人偏过头,看向她被夕阳勾勒出柔和光晕的侧脸,“回去继续当你的金牌顾问?研究你的数据模型和逻辑推演?”
黄明珠沉默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工作自然会回去。但有些数据和模型,恐怕需要更新了。” 她指的是她的世界观。经过这次事件,她认知世界的底层逻辑已经被彻底颠覆,却又奇异地与原有的科学理性找到了一种共存的可能。
海风吹拂,两人一时无话。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规律而永恒。
过了一会儿,林道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然后伸出手,摊开掌心。那里躺着一枚小小的、古旧的青铜铃铛。铃铛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布满了暗绿色的铜锈,刻着细密而模糊的符文,看起来毫不起眼。
“喏,这个给你。”林道人语气随意,仿佛递出的不是什么紧要东西。
黄明珠疑惑地看向他,没有立刻去接。
“辟邪的,小玩意儿。”林道人解释道,晃了晃手掌,铃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受过香火,有点灵性。带在身边,寻常的脏东西不敢近身。算是个……护身符吧。”
黄明珠这才伸手接过。铃铛入手冰凉,带着青铜特有的沉甸甸的质感。她仔细看了看那些模糊的符文,不明所以,但能感觉到这小小的物件似乎确实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宁静的气息。
“为什么给我?”她抬起眼,看向林道人。她知道,这类被他带在身上的“小玩意儿”,绝不可能是真正普通的东西。
林道人移开目光,重新望向即将被海平面吞噬的最后一抹夕阳,语气依旧平淡:“这次……谢了。”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两个字有些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低了些,“没有你,我这次可能就真栽在那鬼船里了。”
黄明珠握着那枚无声的铃铛,指尖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心中却泛起一丝微暖。她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句感谢,更是他对她作为“搭档”身份的最终认可。这枚铃铛,是他能给出的、属于他那个世界的、最直接的保障与回馈。
她将铃铛小心地收进口袋,也学着他那平淡的语气回道:“不客气。收费的,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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