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还在山道上翻滚,司马梦站在将台上,手指紧扣令旗,目光死死盯着西南方向那片被火光染红的山谷。她刚要开口下令,传令官已跃上战马,缰绳一拉正欲冲出营门——一支火箭破空而至,直贯胸膛。
那人闷哼一声,栽下马来。
副将脸色一变,抄起鼓槌就要亲自擂鼓聚兵,可话未出口,三股溃兵如决堤洪水般从不同方向撞入中军阵列,旗帜倒伏,兵器散落一地。有人抱着断臂哀嚎,有人连滚带爬往主阵缩,脚步踏起的尘土扑了司马梦满身。
她没动,也没喝止,只是缓缓闭了下眼。
亲卫奔来禀报:“右翼偏师彻底断联,左翼两营试图接应,被强弩压回原地,伤亡过半。”
又一人跌跌撞撞跑上台:“山道口陷坑连环,绊索密布,我们的人进去一个倒一个,骑兵根本展不开!”
司马梦睁开眼,望向那片燃烧的战场。火光映着她的铁甲,映不出一丝暖意。她终于明白,这不是意外溃败,是早就铺好的杀局。岳飞那一支假溃之军,不过是饵;真正致命的,是埋在沟壑林间的两万精锐。他们不动声色地等她出招,然后一刀切断命脉。
她握紧剑柄,指节泛白。
“调后备营顶上去!”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陛下……”副将低头,“后备营已在半个时辰前派去增援右翼,至今无音讯。”
司马梦瞳孔一缩。
她猛地转身,扫视四周。原本六十万大军的将台,此刻只剩三百亲卫环绕,旌旗残破,鼓架倾倒。远处山谷里,被困的晋军仍在拼死抵抗,但呐喊声越来越稀,火把一盏接一盏熄灭,像是黑夜一口口吞掉残存的光。
她召来两名亲卫统领。
“各部还有多少人能战?”
左边那人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左翼主力约两万,结阵自保尚可,但粮草断了,水也只够撑一日。”
右边那人声音发颤:“右翼一万三千余人被困山谷,弹尽粮绝,已有小股士兵弃械往北坡逃……说蜀军没封死那边。”
司马梦眼神一厉:“谁带头的?”
“没人……是自发的。执法队想拦,结果自己也散了。”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诸葛俊呢?”
亲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远处高坡上,一道玄甲身影静静矗立,身后“诸葛”大旗猎猎作响。他没有挥军合围,也没有趁胜追击,就那么站着,仿佛在等什么。
司马梦嘴角扯了下,竟笑了。
“若换作是你被困……你会怎么破局?”她低声问,像是在问亲卫,又像是问自己。
没人回答。
她望着那道身影,声音轻了几分:“不,你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这话出口,她心头一震。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承认——他在谋略之上,远胜于她。不是运气,不是侥幸,而是从布局到收网,每一步都算死了她的反应。她以为自己在主动进攻,其实早已踏入对方的节奏。
这份认知像一根针,扎进骄傲深处,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她不能倒。她是女帝,是这支大军唯一的支柱。
她一把抽出腰间长剑,猛然跃上将台最高处,剑尖直指天际,厉声喝道:“朕在此!谁敢先逃,立斩不赦!”
声音穿透烟尘,在残军中炸开。
逃窜的脚步顿住了,骚动暂时平息。
可她知道,这只是缓一口气。真正的崩塌不在外面,而在人心。将士们不怕死,怕的是死得毫无意义。他们打了败仗,丢了阵地,断了粮道,连退路都被封死。现在连统帅都沉默了太久,谁还能相信明天?
一名百夫长拖着伤腿爬上台,跪在地上,声音嘶哑:“陛下……弟兄们说,再打下去就是送死!北坡那边确实没人守,只要冲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司马梦盯着他,一字一句:“你说完了吗?”
那人点头。
她抬手,剑光一闪,血溅三步。
百夫长倒下时,眼睛还睁着。
台下一片死寂。
司马梦提剑立于尸首旁,冷冷扫视:“下一个,谁想走?”
无人应答。
可就在这时,北坡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几道黑影正拼命往山脊爬,后面有人大喊:“别管命令了!再不走就全完了!”
紧接着,更多人影晃动起来。有人扔下盾牌,有人脱掉铠甲,甚至有军官带头往山坡奔去。执法兵想拦,却被推倒在地。
司马梦站在高处,看着自己的军队一点点瓦解。
她忽然想起登基那天。太庙前,百官跪拜,钟鼓齐鸣。她穿着龙袍,接过玉玺,宣誓要让晋国威震天下。那时她以为,只要手中有权,心中有志,便无所不能。
可现在,权柄在手,却指挥不动一支溃军;雄心仍在,却救不了十万将士的性命。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剑刃沾了血,滑腻腻的,几乎握不住。
风卷着灰烬吹过将台,撩起她破碎的战袍。她站在尸首与残旗之间,像一座孤峰,挺立在即将崩塌的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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