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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备府的廨房内，炭火烧得正旺，与外头的冰天雪地恍如两个世界。王管事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坐在对面的书瑶。
这姑娘比他想象中还要沉稳。寻常绣娘见到他，不是畏畏缩缩，就是谄媚讨好，可这位林书瑶，虽然衣着朴素，举止间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
“林姑娘，”王管事放下茶盏，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冬衣一事，守备大人颇为重视。这一百件只是试做，若是效果良好，后续还有数千件的订单。”
书瑶的心猛地一跳。数千件！这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她暗暗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民女明白，定当竭尽全力。”
“嗯。”王管事满意地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书，“这是契书，你看看。工钱按件计算，每件比你之前绣帕子要多五文。材料由守备府提供，但你需保证在规定时间内完工，且绣品质量都要与你那绣样一致。”
书瑶双手接过契书，仔仔细细地阅读起来。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每件多五文钱，一百件就是五百文！这足够她支付母亲数日的药费，还能让家里吃上几顿饱饭。
然而当她看到违约条款时，心头不由得一紧。若不能按时交货，或是绣品质量不合格，她需要双倍赔偿材料损失。
“怎么？有疑问？”王管事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迟疑。
书瑶抬起头，目光清澈：“王管事，民女能否多问一句，这批冬衣最迟何时需要交货？”
“半个月。”王管事淡淡道，“年关将近，边军换装耽误不得。”
半个月...书瑶在心里快速盘算着。铁叔认识的那几位婶子，加上她自己，满打满算也就六个人。就算日夜赶工，半个月完成一百件也颇为吃力。
“王管事，”她斟酌着词句，“民女需要至少八名熟练的绣娘，才能在半个月内完成这一百件冬衣。眼下只能找到五人，恐怕...”
王管事挑了挑眉。他原以为这姑娘会一口应下，没想到她竟如此谨慎，还会讨价还价。
“人手不够，是你的事。”王管事语气转冷，“既然接了这个活，就要想办法解决。守备府只看结果。”
书瑶抿了抿唇。她知道这是考验，若是连这点困难都解决不了，王管事恐怕不会再信任她。
“民女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请王管事放心，半个月内，一百件冬衣，一定如期交付。”
王管事这才露出些许笑意：“很好。明日我会派人将第一批布料和丝线送到你指定的地方。每五天我来验收一次进度。”
“是。”书瑶恭敬应下。
离开守备府时，书瑶的手心里全是汗。她不仅接下了这个足以改变家庭命运的大单，还在王管事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回到家中，文清早已等候多时。见书瑶回来，她急忙迎上前：“姐，怎么样？”
书瑶将契书递给文清，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接下了，一百件冬衣，半个月工期。”
文清快速浏览了一遍契书，小脸顿时变得严肃：“半个月？这时间太紧了。我们人手不够啊。”
“我知道。”书瑶在炕沿坐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但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不能放弃。”
她取出纸笔，开始盘算起来：“李婶、张嫂、王姨，加上我们俩，这才五个人。还差三个...”她忽然想起什么，“文清，你记得前街那个新搬来的周娘子吗？我见过她绣的花样，手艺很不错。”
文清点头：“记得。可是姐，咱们付得起这么多人的工钱吗？”
书瑶指着契书上的工钱标准：“王管事给的价不低，扣除给绣娘们的工钱，我们每件还能剩下两文。一百件就是两百文，足够支付母亲的药费和家里的开支了。”
姐妹俩一直商议到深夜，终于拟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书瑶负责总体统筹和最难的部分，文清负责记账和质检，其他绣娘分工合作，每人负责固定的环节，以提高效率。
第二天一早，书瑶就挨家挨户地去请人。听说有这么大的活计，几位婶子都爽快地答应了。只有周娘子有些犹豫，她丈夫在军中任职，家里并不缺钱，只是闲暇时绣些花样打发时间。
“周娘子，”书瑶诚恳地说，“这批冬衣是给边军将士的，守备大人十分重视。您的绣工精湛，若能相助，必能让我石堡儿郎穿上最体面的冬衣。”
提到边军将士，周娘子的神色动了动。她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既然是为了边军，那我便帮这个忙。”
人手问题解决了，书瑶心中的大石落下了一半。她在铁叔的帮助下，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租下了一个空闲的院落作为工坊。当天下午，守备府果然派人送来了第一批布料和丝线。
看着堆满半个屋子的靛蓝色布料和各色丝线，书瑶既激动又忐忑。她抚摸着光滑的布面，这是上好的棉布，比她自己用的粗布不知好了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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