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亲密关系,似乎总是从最寻常的琐碎细节开始扎根,蔓延生长,最终缠绕成牢不可破的共生藤蔓。
自那个雪夜告白之后,苏晚和顾承屿的生活,以一种平稳而坚定的速度,开始了真正的融合。契约的废纸被律师收走,取而代之的,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和日渐深厚的羁绊。云顶苑顶层这个曾经冰冷空旷的空间,第一次,被注入了名为“家”的温暖灵魂。
苏晚的衣物、书籍、修复工具,乃至她钟爱的那套小巧的咖啡杯和几盆绿植,都陆陆续续从客房迁入了主卧和与之相连的、被顾承屿改造成专属她使用的小书房和独立衣帽间。过程并不急促,更像是某种自然而然的迁徙。有时是顾承屿顺手将她看了一半的书拿进卧室,有时是苏晚自己将一副需要静置观察的颜料试样摆在书房的窗台。空间被一点点填满,却不是拥挤,而是一种和谐的、彼此气息交织的充实。
最大的变化,或许是日常的节奏。
顾承屿依然是个工作狂,年底年初的忙碌程度有增无减。但他开始有意识地调整自己的时间表。除非必要,他尽量不在外应酬到深夜;晨间即使有重要的电话会议,也会先陪苏晚吃完早餐;周末,他至少会空出半天时间,待在家里,哪怕只是各自看书或处理工作,也要求一种“共处”的状态。
苏晚也忙。巡回展在上海的开幕迫在眉睫,她需要频繁往返两地,参与最后的布展调整和学术活动。同时,她在省文保中心的独立修复项目也进入了收尾的关键阶段,报告撰写、成果验收,每一项都耗费心力。但她学会了在忙碌中抽离,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到透支自己。她开始准时下班,享受周姨精心准备的晚餐,也学会了在顾承屿晚归时,为他留一盏灯,温一碗汤。
他们的相处,少了许多戏剧性的波折,多了许多平淡却动人的瞬间。
比如,苏晚发现顾承屿其实有轻微的起床气,尤其是在冬日清晨。闹钟响后,他会习惯性地蹙紧眉头,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发出不满的咕哝。这时,苏晚如果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或者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背,他那紧蹙的眉头便会缓缓舒展开,甚至会在半梦半醒间,伸手将她揽回怀里,下巴在她发顶蹭一蹭,含糊地嘟囔一句“再五分钟”。
比如,顾承屿发现苏晚在工作极度专注时,会不自觉地咬笔头,或者用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发梢。当她遇到难题卡壳时,眉头会微微蹙起,眼神放空,仿佛灵魂抽离,直到想通关键,那双清澈的眼睛才会骤然亮起,整个人重新鲜活起来。他从不轻易打扰她这种状态,只会默默地将她手边凉掉的茶换成热的,或者在她终于攻克难关、长舒一口气时,递上一块她喜欢的点心。
再比如,关于家务的分担。顾承屿显然不擅长,也从未有过相关经验。但他会学。第一次试图帮苏晚晾晒她那些需要特别护理的丝质衣物时,他拿着衣架的样子笨拙得可爱,生怕力道不对扯坏了脆弱的布料。苏晚忍着笑指导他,他学得认真,虽然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那份愿意尝试和分担的心意,却比任何熟练的技巧都更让苏晚心动。
周姨成了他们生活最忠实的记录者和润滑剂。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看着两人互动时,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欣慰。她不再只是按部就班地准备三餐、打扫卫生,而是会细心地记下两人的口味偏好,在顾承屿连续加班时炖些滋补的汤水,在苏晚出差归来时准备她偏爱的清淡小菜。她甚至悄悄调整了客厅那幅花鸟小品的射灯角度,让它在夜间也能呈现出更柔和的韵味——这显然是观察了苏晚的习惯后做出的改变。
一个寻常的周六上午。窗外阳光晴好,积雪早已消融,只留下枝头少许晶莹的冰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苏晚抱着笔记本电脑,蜷在客厅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修改上海站展览的讲解词。顾承屿则占据了长沙发的大部分,面前摊开几份厚厚的项目计划书,手里拿着一支万宝龙钢笔,不时批注着什么。
阳光透过玻璃,在柚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咖啡的醇香和纸张油墨的清淡气味。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键盘轻微的敲击声,交织成一片宁静的乐章。
苏晚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无意识地落在顾承屿身上。他今天穿着深蓝色的家居服,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握着钢笔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随着书写的动作,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起伏。
一种安宁而满足的感觉,像温水一样漫过她的心房。这就是她曾经不敢想象,如今却真实拥有的日常。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顾承屿从文件中抬起头,看向她。“累了?”他问,声音带着工作时的沉稳,却又比平时柔和。
“还好。”苏晚摇摇头,笑了笑,“就是觉得……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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