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五的夜晚,月光如水银般泻满大理坝子。苍山十九峰在月色中显出墨黑的剪影,感通寺的黄墙灰瓦安静地卧在山脚下,寺内几盏长明灯在夜色中晕开暖黄的光圈。
苏晚站在寺外古柏的阴影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九点四十七分。距离天文软件预测的“十字映苍山”还有十三分钟。顾承屿在她身边,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怀瑾被托付给段所长的夫人,此刻应该正在古城客栈里熟睡。
“施工队的帐篷还亮着灯。”顾承屿压低声音,指着寺院西侧临时搭建的工棚,“但里面没人。我下午来看过,他们今天特意提前收工,说是‘尊重月圆之夜寺院清净’。”
“周慕远安排好的。”苏晚握紧手中的木牌,红布包裹的硬物硌着掌心,“他要在所有人都以为施工队离开的时候行动。”
下午那顿饭吃得暗流涌动。周慕远在古城最贵的白族餐厅包了临窗的雅间,窗外就是潺潺溪流。席间他绝口不提“三塔之约”,只聊茶文化、聊大理历史、聊他对文化遗产保护的理念。直到甜点上来时,他才看似不经意地问:“苏老师,您说历史人物的私人秘密,应该公之于众吗?”
苏晚当时回答:“要看这个秘密对历史认知的价值,以及对相关后人的影响。”
周慕远微笑:“那如果这个秘密会伤害活着的人呢?比如,揭露某个家族不光彩的过去,或者……打碎一些美好的传说?”
没等苏晚回答,顾承屿就接话:“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真相的价值,在于它能让后人更清醒地前行。”
那顿饭在微妙的僵持中结束。周慕远最后说:“今晚月色很好,适合思考。希望我们都做出对得起良心的选择。”
回忆被对讲机轻微的电流声打断。顾承屿安排在寺院外围的同事发来信号:“有车辆接近,两辆,黑色越野。距离寺院还有一公里。”
“按计划行动。”顾承屿回复,“不要打草惊蛇,记录一切。”
苏晚的心跳加快了。他们下午已经和段所长、市文物局、公安局开过紧急会议,制定了方案:如果周慕远合法获取文物,就监督流程;如果违法,就当场控制。但苏晚心里清楚,周慕远这种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不会留下明显的违法证据。
月光渐移,寺院的投影在苍山坡面上缓慢爬升。十点整,千寻塔的塔尖阴影与另外两塔的阴影交叉,形成一个清晰的十字,十字的尖端指向感通寺后殿的东南角——那里有一棵千年古梅,据传是南诏时期所植。
几乎同时,两辆黑色越野车无声地停在寺院侧门。周慕远从第一辆车下来,依然穿着中式服装,但换上了更方便活动的布鞋。跟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提着一个银色金属箱。
“那个人是云建集团的技术总监,姓刘。”顾承屿在苏晚耳边低声说,“地质勘探专家。”
周慕远没有打手电,借着月光走向古梅。苏晚和顾承屿保持距离跟随,借着廊柱和树影隐藏身形。寺院里安静得能听到风吹梅枝的沙沙声。
古梅树下,周慕远蹲下身,用手轻拂地面的落叶。刘总监打开金属箱,取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在树根周围扫描。
“就是这里。”刘总监看着仪器屏幕,“地下一点五米,有金属反应。体积……大约三十乘二十乘十五厘米。”
周慕远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在月光下,苏晚看清那是一块银片,大小和杨师傅描述的一致。他将银片嵌进树根处一个不起眼的凹槽,严丝合缝。
轻微的机械转动声从地下传来。古梅树下的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洞。周慕远没有立刻伸手,而是退后一步,对空处说:“苏老师,顾警官,既然来了,就一起见证吧。”
苏晚和顾承屿对视一眼,从阴影中走出。
“周董好耳力。”顾承屿说。
“不是耳力,是常识。”周慕远微笑,“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们不可能不在场。”他指了指洞内,“费明理留下的东西,就在下面。按照约定,由他的后人——苏老师——来取出。”
苏晚走到洞口边。下面是一个浅坑,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刻着与木牌相同的符号。百年时光,铁盒表面已氧化成暗红色,但锁扣依然完好。
“你早就知道我是费明理的后人。”苏晚没有碰盒子,而是看向周慕远。
“从看到碧罗雪山考古新闻开始怀疑,拿到你父亲的资料后确认。”周慕远坦然道,“但请相信,我无意用这个秘密要挟什么。恰恰相反,我想帮你——也帮我自己——解开一个百年心结。”
顾承屿示意同事可以靠近了。四名便衣警察从不同方向出现,控制住现场。周慕远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平静地看着苏晚:“盒子有两道锁。银片打开第一道,血脉打开第二道。需要你的血,一滴就够了。”
苏晚接过刘总监递来的消毒针和载玻片。刺破指尖时,她想起雪山那个装置,想起费明理说“血脉是钥匙”。一滴血落在铁盒锁孔处,暗红色的血珠迅速被吸收,锁孔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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