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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死寂的黑沙海上，此刻正呈现出一幅极其荒诞却又热火朝天的景象。
数千个没有头颅、胸口燃烧着熔炉的机械拾荒者，正排成一条长长的纵队。它们手里捧着价值连城的星辰残骸，就像捧着一堆毫无价值的土块，争先恐后地涌向那个站在沙丘顶端的钢铁巨人。
影二（贪狼）此时并未穿着战斗装甲，而是给自己换上了一套为了方便搬运而改装的重型工程外骨骼。他那一双猩红的电子眼，因为过度兴奋而频闪，亮度几乎赶上了探照灯。
“老板，这简直是抢钱啊。”
影二一边将那些足以打造S级兵器的虚空合金扔进背后的亚空间压缩仓，一边随手丢给对面的机械怪物一块劣质的高能废料电池。
“这帮傻大个儿，只要给点吃的就能干活，连社保都不用交。”
指挥室里，艾琳娜推了推厚重的眼镜，看着屏幕上疯狂跳跃的资源储备条，手指有些发抖。
“这不符合经济学模型。这属于典型的非对称信息剥削。”
沈争靠在沙发上，晃了晃手里的快乐水，看着屏幕上那一幕，并没有说话。他知道，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最大的暴利往往就藏在认知的参差里。
然而，这种暴利通常伴随着风险。
“滋——”
就在最后一块电池即将完成交割的瞬间。
没有任何预兆，整个沙漠上空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不是风停了，而是连声音的传播介质仿佛都被抽空。影二手里那块刚扔出去的电池，竟然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中，既不落下，也不前进。
紧接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指甲抓挠黑板的死寂噪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脑皮层上炸响。
天空，裂开了。
并没有什么雷霆万钧的闪电，也没有翻滚的乌云。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就像是一张被烟头烫穿的白纸，突兀地露出了后面那片深邃、冰冷、且充满了无序数据的虚空。
一只巨大的、由纯粹的蓝色数据流构成的机械巨眼，从那个空洞中缓缓探出。
它没有眼睑，瞳孔是一圈圈不断收缩的精密光轮。
它俯瞰着下方那群正在进行非法交易的机械拾荒者，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像是扫毒软件发现了木马程序般的冰冷与绝对。
这是机械神教的巡查使。
也就是这群机械奴隶原本的主人。
“滴。”
一声轻响。
地面上，那数千个原本正在忙碌的机械拾荒者，动作在同一瞬间僵住了。
就像是被拔掉了电源的玩偶，它们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定格在原地。紧接着，它们胸口那个一直喷吐着暗红色火星的熔炉，突然变成了极其刺眼的亮红色。
而且，那种红光的频率，正在以一种惊人的同步率疯狂闪烁。
那是……倒计时。
“不好！”
末日方舟的指挥室里，艾琳娜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看着屏幕上那如同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这不是攻击信号！这是底层格式化指令！”
“那个眼睛……它启动了所有机械奴隶的自毁程序！也就是回收协议！”
“回收协议？”
沈争放下了手里的可乐。
“是的！它们体内有后门！”
艾琳娜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试图建立防火墙，但屏幕上只弹出一个个红色的拒绝访问弹窗。
“没用的……权限等级差太多了。那个眼睛拥有最高管理员权限。它不仅要炸死这些奴隶，还要把这一片区域内的所有物质全部湮灭，防止技术外泄！”
“三秒！还有三秒就要引爆了！那是几千个高能反应堆同时殉爆！”
魏风脸色大变，猛地抓起通讯器：“所有单位！紧急规避！护盾全开！”
“没用的。”
一直站在窗边的雷帝司徒雷突然开口。
这位联邦最强的S级守护者，此刻脸上并没有往日的从容。他看得很清楚，那种红光的闪烁并不是普通的能量积蓄，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崩塌。
但他不能退。
身后就是末日方舟，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我去试试。”
司徒雷冷哼一声，身形瞬间化作一道刺目的雷霆，撞碎了舷窗，直冲云霄。
作为S级巅峰的强者，他自信能撕开一切物理防御。
“给我……滚回去！”
司徒雷怒吼，手中凝聚出一柄长达百米的雷霆巨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刺向那只高悬于天的机械巨眼。
“噗。”
并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足以蒸发一座城市的雷霆巨矛，在触碰到巨眼的一瞬间，就像是穿过了一层并不存在的幻影，直接从巨眼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消散在虚空中。
“什么？！”
司徒雷瞳孔剧震。
物理免疫？能量免疫？
不。
他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种令人绝望的错位感。他和那个巨眼，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维度上。对方就像是屏幕外的观察者，而他只是屏幕里的像素点。像素点的攻击，怎么可能伤到观察者？
【警告：自毁倒计时：1秒。】
地面上，那些机械拾荒者的胸口已经亮到了极致，仿佛几千颗即将爆发的小太阳。影二站在它们中间，看着手里那块悬停的电池，电子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名为茫然的情绪。
他想跑，但那个从天而降的力场锁住了他。
这就是神罚吗？
指挥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艾琳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魏风的手指僵在护盾开关上。
唯独沈争，依然坐在那张真皮沙发里。
他看着窗外那个高高在上、视万物为数据的巨眼，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透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那是他的货。
那是他的矿工。
在他的地盘上，没有经过他的允许，谁敢销毁他的资产？
哪怕是神，也不行。
沈争并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大声怒吼。
他只是抬起手，按下了扶手上的那个黑色通讯键，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吩咐秘书倒茶。
“影五。”
“有人在我的工地上，单方面撕毁我的用工合同。”
“去，告诉它规矩。”
“驳回。”
……
战场上空。
就在那几千个光点即将炸裂的前一瞬（0.01秒）。
就在司徒雷还处于震惊和脱力的僵直中时。
沈争脚下的影子，那团一直潜伏在黑暗最深处的浓墨，突然像是有生命一般，脱离了本体。
它穿过了末日方舟的装甲，穿过了大气层，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那只机械巨眼的面前。
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气势。
那只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苍白面具的人形虚影。
他手里拿着一本厚重得仿佛承载了世界重量的法典，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支漆黑的羽毛笔。
影分身No.5——裁决。
面对那个比他庞大千万倍的机械巨眼，影五甚至没有抬头。
他只是翻开了手中的法典，那动作优雅而缓慢，却让整个世界的流速都仿佛随之变慢。
并没有声音。
但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S级的司徒雷，还是普通人的艾琳娜，亦或是那只没有灵魂的巨眼，都在脑海中听到了一个庄严、宏大、且不容置疑的宣判声。
“根据《影氏重工资产保护法》第三条……”
“已签署劳务抵债合同之单位，其生命权、财产权及处置权，暂时归债权人所有。”
“任何第三方不可抗力，包括原厂设置、底层协议及神谕……”
影五手中的羽毛笔，在虚空中轻轻划了一道横线。
“统统无效。”
“嗡——”
世界，静音了。
并没有爆炸。
地面上，那几千个胸口已经红得发紫、马上就要核爆的机械拾荒者，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视频画面。
那原本极不稳定的能量反应，就那样硬生生地卡在了临界点上。
红光不再闪烁，而是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恒定光芒。
就像是一个正在吹气的气球，明明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却因为某种更高层面的规则介入，导致爆炸这个概念被删除了。
天空中的机械巨眼，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它那原本冷漠、精密的瞳孔光轮，此刻正在疯狂地乱转、变焦、失焦。
它在扫描，它在计算，它在试图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指令下达了，却没有执行？
为什么底层协议被覆盖了？
为什么它的权限被锁定了？
“错误……错误……逻辑冲突……未知规则介入……”
一阵刺耳的电子噪音在空中回荡，那只巨眼就像是一个遇到了无法解析代码的超级计算机，陷入了死循环般的困惑。
它无法理解。
因为它虽然拥有神的力量，但它依然是在规则之内运行的程序。
而影五，代表的是另一种规则。
一种名为契约的霸道规则。
“啪。”
影五合上了法典。
悬停在影二手中的那块电池，终于失去了束缚，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声音不大，却像是惊雷一样唤醒了所有人。
“活……活下来了？”
司徒雷漂浮在空中，看着下方那些虽然僵硬但并没有爆炸的机械怪物，又看了看那个逐渐消散在虚空中的黑色法袍身影，只觉得后背全是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的不是力量的碰撞。
而是一种……权柄的剥夺。
那是比S级更可怕的东西。
通讯器里，传来了沈争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了，各位。”
“小插曲结束。”
“影二，别愣着了。既然客人都把货送上门了，还不赶紧签收？”
“另外……”
沈争的声音透过广播，直冲云霄，似乎是专门说给那个还在死机的巨眼听的。
“下次再来我的地盘搞破坏，记得先预约。”
“还有，赔偿金我会记在账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