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那欢快的身影与最后一句“不给糖就捣蛋”的尾音一同消散在夜风里,林间重归寂静,只有那盏被筱筱仙子提在手中的“净心灯”,散发着稳定而温暖的光晕,驱散着周遭的寒意与晦暗。
楚风还在消化着今晚一连串的“奇遇”——从试图吓唬筱筱姐姐反被轻松识破,到遭遇敌意满满的狐族少女媚儿和害羞炸毛的少年若云,再到听了一段关于孔雀灵韵的悲壮往事,最后竟然还碰上了一个西方来的、活泼过头的万圣节精灵莉莉……这信息量着实有点大。他忍不住挠了挠头,看向身侧始终沉静如水的筱筱仙子,感叹道:“筱筱姐姐,咱们这趟‘万圣节探险’,可真够曲折的,遇到的全是……嗯,非人类。”
筱筱仙子闻言,侧过头看他。温暖灯笼的光映在她清冷绝美的侧脸上,柔和了那份不似凡尘的疏离感。她忽然眉眼弯弯,唇角勾起一抹与平日清冷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狡黠与温柔的笑意,那笑意如同冰河初融,春水乍暖,让楚风不由得一怔。
“小风风~”她开口,声音也染上了几分难得的轻快与戏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会带他去吃章鱼小丸子、纵容他偶尔孩子气的姐姐,“光顾着看别人的热闹,是不是忘了……今天也是你的节日?”
“我的节日?”楚风一愣,随即想起自己那失败的“吓人计划”,脸上有点发热,“我……我那不算啦,都没吓到你……”
“谁说一定要吓人才算过节?”筱筱仙子笑意更深,她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抬起,手腕一转,掌心朝上,虚虚一握。
一点极其璀璨、却又异常柔和的紫罗色光华,如同在她掌心凭空绽放的星云,氤氲开来。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梦幻般的质感,如同将黎明前最深最纯净的夜空与晨曦最初那一抹霞光揉碎、调和,凝聚成的一滴泪的形状。
光华渐敛,最终在她白皙的掌心,凝结成一枚约莫指甲盖大小、通体剔透如水晶、却流淌着紫罗色光晕的“泪滴”。它静静躺在那里,光华内蕴,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而深邃的气息,与“净心灯”的温暖白光交相辉映,却又截然不同。
“这是……”楚风瞪大了眼睛,被那枚“紫罗色的泪”深深吸引,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某种极为精纯而强大的能量,与他体内被筱筱仙子引导出的力量隐隐共鸣。
“万圣节惊喜。”筱筱仙子将那枚紫罗色的泪滴轻轻托起,递到楚风面前,眸光温柔,“不是糖果,也不是恶作剧。它叫‘紫宸泪’,或者说,是我以自身一缕本源灵韵,混合了对时空的感悟、以及……一点点私心,为你凝炼的‘护身符’。”
她看着楚风惊讶又困惑的表情,耐心解释道:“你随我穿梭时空,虽有机缘,却也承受着不同世界的规则冲刷与因果牵连。这枚‘紫宸泪’,可以在你心神受到剧烈冲击比如面对极端情绪、强大威压或时空乱流时,自动护住你灵台清明,稳固你的神魂。同时,它也是一枚‘信标’。”
“信标?”
“嗯。”筱筱仙子点头,“无论我们身在哪个时空,相隔多远,只要你向其中注入一丝意念,我都能大致感知到你的方位和基本状态。反之亦然。算是一个……加强版的‘紧急联络装置’吧。”她笑了笑,“当然,它本身也蕴含着一丝‘净化’与‘守护’的法则之力,对阴邪秽恶之物有天然的克制,虽然力量不算很强,但关键时刻,或许能帮你争取一线生机。”
楚风听得心头震动。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护身符”或“惊喜礼物”?这分明是筱筱姐姐耗费自身力量、为他量身打造的保命符和定位器!其中蕴含的关怀与保护之意,重如山岳。
“筱筱姐姐这太珍贵你……”楚风喉咙有些发哽,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想起自己之前还幼稚地想吓唬她,对比之下,更是惭愧。
“收下吧。”筱筱仙子不容置疑地将那枚“紫宸泪”放入楚风掌心。泪滴触及皮肤的瞬间,传来一丝温凉的触感,随即光华内敛,变得如同最上等的紫水晶一般温润,自动附着在他手腕内侧,化作一个不起眼的、浅浅的紫罗色印记,仿佛天生就在那里。
“你叫我一声筱筱姐姐,我自当护你周全。”筱筱仙子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但眼中的暖意未消,“况且,接下来的路,无论是简幸那边的心灵战场,还是可能与九尾璇狐乃至更复杂存在的交集,都需要你更快的成长和更稳固的心境。这‘紫宸泪’,也算是我助你修行的一件‘外物’。”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沉沉夜色,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中那个压抑的校园和孤独的少女。“万圣节,生者与亡者的边界模糊,也是心绪最容易波动、潜藏情绪容易被引动的时刻。给简幸准备的‘惊喜’,或许也该提上日程了。而这边……”她看了一眼“净心灯”,“先等若云的消息吧。”
楚风感受着手腕内侧那微微发热、与自己血脉隐隐相连的紫罗色印记,心中涌动着滚烫的暖流和更坚定的决心。他用力点头:“嗯!筱筱姐姐,我一定会好好使用它,也会努力不拖你后腿。”
筱筱仙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两人寻了处干净的树根坐下,借着“净心灯”的光芒,静静调息,等待黎明的到来,也等待着可能改变“黑暗秘林”命运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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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筱仙子牵着楚风的手,指尖那枚“紫宸泪”印记微微发热,如同无声的锚点。她眉眼间的笑意敛去,重新覆上属于任务执行者的沉静与专注。“好了,小风风,”她轻声道,眸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帘幕,“这边的‘缘’暂且种下,我们先去看看……简幸怎么样了。”
时空波纹无声荡漾,眼前的林影月色如水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略显昏暗、充满陈旧生活气息的居民楼房间景象。正是简幸家中,那个闷热的夏日清晨。
简幸是被一阵尖锐的、带着浓重怨气的女声硬生生从混乱的梦境中拽出来的。
“恶人自有天收,死就死了,还来告诉我干什么?恶心谁呢?”
是母亲简茹。她在说简幸那个素未谋面、仅在母亲咬牙切齿的咒骂和零碎片段中拼凑出模糊形象的姥爷,简国胜。
别人家讲究“家丑不可外扬”,可到了简茹这里,她不仅要扬,还要扬得人尽皆知,仿佛只有通过反复的咀嚼和倾泻这些陈年苦水,才能证明自己不幸的正当性,才能让那份积压的愤懑找到出口。她从不因简幸年纪小就有所避忌,以至于昨晚,那些充满怨毒的碎片化往事,如同腐烂的藤蔓缠满了简幸的梦境。
在梦里,简幸像个冰冷的旁观者,看着简家旧日的兵荒马乱——贫穷、争吵、背叛。最后定格的一幕,是那个名叫简国胜的男人,决绝地推开一直默默忍耐的姥姥,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模糊的背景里,背影渐行渐远,直至融入一片令人窒息的灰暗。那个年代没有“离婚”这个体面的说法,所以这叫“抛妻弃女”。
“哈!这也算遭天谴了吧!”客厅里,简茹的声音谈不上得意,更多的是长期郁结后的、一种扭曲的释然与尖锐的嘲讽,“差不多吧。只不过不是被雷劈的,是被洪水卷走的。”
原来,当地排查洪水遇难者,尽职尽责地将名单送到了与简国胜户籍地还有些许关联的、如今简茹居住的和县。这迟来的“死亡通知”,非但没有带来终结,反而像一根导火索,重新点燃了简茹积压多年的怒火与不甘,让她断断续续骂了快半个月。
“行了,再把简幸吵醒了。”一个苍老、疲惫,却努力维持平和的声音响起,是姥姥。
“行什么行?”简茹的矛头瞬间转向,“你不会还惦记着他吧?哟,人家惦记你一分没有?有这闲心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还能活几年!”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简茹说话也同样刻薄难听,仿佛生活的磨砺早已将她心中柔软的角落彻底磨成了粗糙的砂纸。
听到这里,蜷缩在薄被里的简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头痛隐隐传来,是睡眠不足和长期精神紧绷的后遗症。她不再试图捕捉那点可怜的睡意,默默地起身,套上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牛仔裤,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光线昏暗,窗帘拉着大半。简茹正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看到简幸出来,脸上没有丝毫因背后议论被撞破的尴尬,只有习惯性的、带着烦躁的审视:“醒了?吃什么?”
“都行。”简幸垂下眼睫,声音很轻,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贯的顺从。
姥姥本来佝偻着背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择菜,看到她连忙招手,脸上的皱纹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慈祥笑容:“快洗脸刷牙,一会儿别耽误去超市。”
简幸今年刚初中毕业,漫长的暑假,她在家附近的超市找了份收银的零工,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
“好。”简幸点点头,走向狭小得转身都困难的卫生间。
姥姥放下手里的菜,蹒跚地跟到卫生间门口,在她身边无意识地转悠,没话找话:“该开学了吧?早点跟老板说,别到时候不让走。”
“不会,”简幸把廉价的牙刷塞进嘴里,薄荷味牙膏的凉意刺激着麻木的口腔,她含糊不清地回答,“当初说好做到今天的。”
“那就好,那就好,”姥姥搓了搓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再坚持坚持,明天就能歇着了,早点回来。”
简幸咬着牙刷,从镜子里对姥姥点了点头。镜中的少女,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映不出多少光亮。
简单吃过早饭——稀粥、咸菜、一个白水煮蛋——简幸准时在上午九点到达超市,换上那件不太合身的、印着超市logo的蓝色围裙,站进了收银台后面。下午五点半,她人生第一份短暂的工作即将结束。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阴沉得可怕,狂风卷着尘土和废弃的塑料袋漫天飞舞,天色暗沉如同夜晚七八点。
“行了,拿着钱赶紧走吧,”超市老板是个五十多岁、总是叼着烟的男人,他吊着眼尾扫了一眼门外,从嘴里溢出浓白的烟圈,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哼笑道,“这天气,我瞅着一会儿非下雨不可。这都是生活经验,学校可不教,最好的和中也不教。”
“没不信。”简幸低声应了一句,接过老板递来的八张百元钞票,仔细卷好,放进牛仔裤口袋里。指尖触到兜里另一些零散纸币和硬币,她犹豫了一下,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放在沾着油渍的玻璃柜台上,“拿四个阿尔卑斯,散的。”
她不等老板点头,已经伸手探向柜台角落那个巨大的透明糖罐。
“都挣钱了还拿散的啊?”老板眯缝着眼,“拿一条呗,叔送你。”
“不用。”简幸的手指在五颜六色的糖纸间拨弄,目光仔细搜寻,微微探身,“粉色的没了吗?”她记得那种粉色包装的,是草莓味。
“没了,散的全是这种,”老板凑近眯眼瞅了瞅糖罐子里的存货,“焦香原味牛奶?这啥味啊,那么难吃吗?都卖不掉。”
简幸没接话,只是有些失望地又看了看糖罐,确定没有粉色的了。她沉默地从另一个口袋掏出被卷得更小的一叠零钱,小心展开,数出一块五毛,和刚才那一元放在一起,声音没什么起伏:“拿一条吧。”一条阿尔卑斯,通常是十颗。
老板叼着烟,含糊不清地嗤笑:“都说了送你,瞎客气。” 他转身去货架拿整条的糖。
简幸还没来得及将柜台上的两块五毛钱重新收起来,耳边陡然炸开“哗啦啦”的巨响,如同千万颗石子同时砸向地面。
暴雨,以倾盆之势,瞬间笼罩了整个世界。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简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雨势弄得有些发懵。豆大的雨点砸在超市的玻璃门上,汇成急促流淌的瀑布,外面的街道顷刻间模糊一片。
老板拿着一条阿尔卑斯糖回来,看到简幸愣愣看着门外的表情,脸上那种“过来人”的得意更明显了,哼笑一声:“得,还是歇着吧。”
这雨势,确实寸步难行。
简幸默默将柜台上的两块五毛钱收进口袋,接过那条糖,也随手放在围裙口袋里。闲着也是闲着,她又默默站回了收银台后面。
老板瞥她一眼,吐着烟圈:“不给加班费啊。”
“当买糖了。”简幸看着门外白茫茫的雨幕,声音平静。
“啧。”老板似乎觉得这小孩年纪轻轻,却沉闷无趣得过分,摇了摇头,不再搭理她,自顾自坐到里面的小椅子上继续吞云吐雾。
暴雨如注,超市里一时无人光顾,只有收银机待机的微弱电流声和门外震耳欲聋的雨声。简幸有些无聊,目光落在柜台玻璃下压着的、各种香烟的包装盒上,花花绿绿,却引不起她半点兴趣。
忽然,余光里毫无征兆地闯进一抹移动的身影。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抬头看去。
只捕捉到一抹侧影,甚至来不及看清面容,她那双平日里平静无波、如同深潭般的眼睛,却倏地荡开了一圈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是一个男生。
个子很高,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淡蓝色牛仔裤。t恤肩背的位置湿了一片,紧贴着皮肤,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却隐含力量的肩胛线条。他正低着头,随意地拨弄着被雨打湿的额发,这个动作使得他后颈处一节微微凸起的颈椎骨清晰可见,像某种精致而坚韧的龙骨模型。
很快,他站直了身子,随手将湿漉漉的额发向后一耙,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骨。他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因为刚刚跑动,声音还带着一点微喘,却清朗干净:“雨太大了,你们到了先点菜别点多了,浪费……知道了,哪次不是我掏?”
雨声太大,哗哗地冲击着耳膜,掩盖了他一半的声音。
简幸听得有些模糊,字句破碎。她不知道是这狂暴的雨声太响,还是自己那偶尔会莫名发作的、轻微的耳鸣又开始了。
人的感官有时似乎是相连的。听不清楚的时候,视线好像也跟着模糊了一瞬。
不是每天都有这种……近乎奢侈的“偶遇”机会的。
心底某个被层层压抑的角落,仿佛被这意外的雨水浸湿,松动了一瞬。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冲动,如同蛰伏的幼芽顶开了沉重的土壤。
简幸几乎没怎么犹豫——或者说,那犹豫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她双手轻轻按在冰凉的玻璃柜台上,身体微微前倾,有些小心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探出了半个脑袋。
她想再看一眼。
恰在此时——
那个男生打完了电话,毫无预兆地,忽然回过头来。
他动作自然,却因为突然,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混合着门外涌进来的、湿漉漉的土腥味。
简幸躲闪不及。
她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了男生回望过来的视线里。
她眨了眨眼睫,脸上惯有的平静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缝,表情有瞬间的凝滞和……懵然。
男生似乎也没料到柜台后有人这样“偷看”,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很自然地向上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笑了笑。
不是那种夸张或戏谑的笑,只是一种介于礼貌和友善之间的、很干净的笑容。然后,他迈步走了过来,走到柜台前,从湿漉漉的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个一元硬币,“叮”一声轻响放在玻璃柜台上。
“拿两包纸。”他说,声音因为距离拉近而清晰了许多,依旧带着雨水的清润。
他看过来。
那双眼睛,是温和的,明亮的,带着未涉世事的清澈,却又有着这个年龄少有的、一种自然的从容。
然而,当他真正看过来时,简幸反而像被那目光烫到一般,迅速地、几乎是慌乱地,垂下了眼睫,避开了视线交接。她盯着柜台上的那个硬币,硬币边缘还沾着一点水渍。
心脏,在胸腔里,毫无预兆地、重重地跳了一下。
超市外,暴雨如瀑,将整个世界隔绝成一片喧嚣而模糊的背景。
超市内,灯火通明,却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尘埃落定的声音。
一枚湿漉漉的硬币。
两包待取的纸巾。
一个未能对视的交汇。
一场始于磅礴大雨的、无声的初遇。
而在更高的维度,隐去身形的筱筱仙子与楚风,静静看着这一幕。楚风轻轻“啊”了一声,低声道:“那就是……徐正清?”
筱筱仙子目光落在简幸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眼睫上,又看向那个笑容干净、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为他人世界一道裂痕般光亮的少年,轻轻颔首。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只是这最初的交错,是甘霖,还是……另一场潮湿阴郁的开始?”
雨,还在下。仿佛要冲刷尽一切,又仿佛要浸透所有。
o>_<o
楚风看着超市里那场短暂而无声的交汇,简幸慌乱垂下的眼帘和徐正清浑然不觉的干净笑容形成鲜明对比,让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发闷。他忍不住凑近筱筱仙子,压低声音问道:“筱筱姐姐,我们这次……是不是也像上次帮辛夷那样,要事事关注,处处谋划,一点点改变他们之间所有的错过和遗憾?” 他想起民国时空的步步为营,既觉责任重大,又感前路漫漫。
筱筱仙子闻言,侧过头看他,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却意味悠长的弧度。她抬起手,熟练地在楚风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
“咚。”
“哎哟!”楚风捂住额头,有点委屈,“筱筱姐姐,你又敲我”
“敲醒你这个小呆瓜,”筱筱仙子收回手,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却并无玩笑之意,“当然不是。这次,我们换种方式。”
她目光重新投向超市内,简幸已经低着头,默默从柜台下取出两包纸巾递给徐正清,全程没再抬眼。徐正清道了谢,接过纸巾,转身又冲进了茫茫雨幕,身影很快消失不见。而简幸则维持着那个微微低头的姿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口袋里那条阿尔卑斯糖,许久未动。
“你看他们,”筱筱仙子声音平和,如同静水深流,“简幸的困境,根植于她原生家庭的压抑、自身疾病的侵袭,以及由此产生的深刻自卑与自我封闭。徐正清于她,是遥不可及的星光,是窒息生活中一缕虚幻的救赎想象。问题的核心,并非他们之间有多少‘错过’需要我们去填补。”
她顿了顿,看向楚风,眼神清明:“强行扭转每一次擦肩,制造无数‘巧合’让他们相遇、相识,甚至相爱,那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操纵’,且未必能真正治愈简幸内心的伤痕。若她无法自立自强,无法摆脱那沉重的枷锁正视自己,那么即使得到了徐正清,这份感情也极易沦为新的依附与负担,未必是幸事。”
楚风若有所思:“那我们就不管他们之间的缘分了吗?那句‘山水一程,三生有幸’……”
“管,但不是那样管。”筱筱仙子摇头,“我们这次,当个‘守护者’就好。重点在于守护简幸这个人——守护她的身体健康,在她疾病发作的危急时刻悄然干预;守护她心灵中那点微弱的火苗,在她被家庭压力压得喘不过气、自我否定到极致时,给予一丝不易察觉的支撑与引导;守护她可能出现的、向上的机遇,比如学业、兴趣、或者未来某一刻真正能让她站起来的力量。”
“至于她和徐正清……”筱筱仙子目光悠远,“缘分自有其道。我们只需确保,当简幸有一天或许真的攒够了勇气和力量,想要走向他,或者仅仅是想要妥善安放这份心意时,她的身体和心灵,是健康的、有力量的。而不是在病痛和抑郁的折磨下,只能进行一场无望的、自我燃烧式的暗恋,最终连心意都无法妥帖传达,化作一声遗憾的叹息。”
她拍了拍楚风的肩膀:“况且,小风风,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万圣节遇到的那位莉莉‘小朋友’,还有九尾璇狐族可能的回音,甚至这片校园本身……或许都藏着需要我们探究和应对的‘线头’。任务并非只有单一的主线。”
楚风慢慢消化着筱筱仙子的话,眼神逐渐亮了起来。是啊,如果只是机械地改变剧情点,那和预设程序的机器有何区别?真正的拯救,应该是赋予人自己挣脱泥沼、走向光明的力量。
“我明白了,筱筱姐姐!”他用力点头,“我们要做的,是给简幸姐姐撑起一把‘保护伞’,挡住那些她难以承受的风雨,然后,在旁边默默看着她,在她快要摔倒时扶一把,在她迷茫时悄悄点一盏小灯,但路,要她自己走。对吗?”
“孺子可教。”筱筱仙子赞许地看他一眼,“不过,这把‘伞’如何撑得巧妙不露痕迹,这盏‘灯’如何点亮得不让她警觉反感,可是门学问。而且,我们要随时留意她身体状况的微妙变化,那脑瘤和抑郁症,才是悬在她头顶最锋利的剑。”
她说着,指尖微动,一丝极其细微、无形无质的灵韵,如同春日最轻柔的雨丝,悄然穿透超市的墙壁,萦绕在简幸周围。这不是干预,更像是一种最高级别的“健康监测器”,会持续关注简幸的生命体征与情绪能量的异常波动,并在极端危险时自动触发微弱的保护与安抚机制。
“走吧,”筱筱仙子牵起楚风的手,“先去‘熟悉’一下这座校园,还有简幸生活的环境。”
两人的身影如同水墨淡画,从超市外潮湿的空气里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