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这位姐姐不简单哦？ 第105章 枯骨地

那“咔嚓……”的声响，密集得如同千万只冰蚕同时啃噬着万年玄冰，又像是无数被遗忘在幽冥深处的骨骼，正彼此摩擦、重组，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韵律，从浓雾与淤泥的深处持续传来。筱筱仙子排开的冰蓝色气浪与浓雾交界处，翻滚的灰白色雾霭剧烈地扭曲、鼓胀，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其中挣扎着，试图撕裂这最后的遮蔽。

楚风死死缩在筱筱仙子身后，双手捧着那光芒急促到近乎哀鸣的碧玉青蛙，小脸煞白，连呼吸都忘了。他能感觉到仙子姐姐紧绷如铁的后背，和那如同实质般向四周倾泻的、几乎要冻结灵魂的凛冽寒意。

淤泥翻涌的幅度越来越大，那片区域的芦苇疯狂摇曳，发出濒死般的断裂声。终于，在一声格外沉闷、仿佛大地脏腑被撕裂的“噗嗤”巨响后，浓雾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冲开。

然而，预想中狰狞可怖的亡灵军团或沼泽巨怪并未出现。

破雾而出的，首先是一对弧度优美、却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阴影之翼？不，并非纯粹阴影。那对翅膀如同用最深沉夜色与熔炉最核心的暗红余烬糅合锻造而成。

紧随其后的，是连接着这对巨翼的、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躯体。那是一条……龙？

但与楚风在画册或传说中见过的、象征祥瑞或威严的神龙截然不同。这条龙的躯体线条更加凌厉、矫健，充满了掠食者的爆发力与流畅感。通体覆盖着与翼膜同源的、漆黑中流转暗金纹路的厚重鳞甲，每一片鳞甲都仿佛经过最严酷火焰与深渊寒流的淬炼，闪烁着冰冷而内敛的幽光。额前生着一对蜿蜒向后、如同扭曲王冠般的漆黑龙角。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那双眼睛。

如同两轮缩小了亿万倍、却保留了所有酷烈与威能的暗红色太阳，被镶嵌在深邃的眼眶之中。那红光并不刺眼，反而异常深邃、内敛，仿佛能将注视者的灵魂都吸入其中，焚尽一切虚妄与软弱。此刻，这双暗红龙瞳，正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居高临下的审视，饶有兴味地俯瞰着下方如临大敌的筱筱仙子，以及她身后那个捧着发光青蛙、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人类。

筱筱仙子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这不是寻常魔物，甚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高等魔族，这是……魔龙！而且是血脉极其古老纯正的深渊魔龙！它怎么会出现在青芜泽？！此地阴湿秽浊，与魔龙惯常栖息的熔岩地火或幽暗虚空截然相反！

她周身的仙灵之气催发到极致，冰蓝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的冰川环绕，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通体晶莹、仿佛由万载玄冰直接雕琢而成的三尺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寒气四溢，将她与楚风牢牢护在中心，与魔龙散发的无形威压分庭抗礼。

“魔族龙裔？”筱筱仙子的声音透过凛冽的寒气传出，清冷如故，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地非魔族领地，现身于此，意欲何为？”

魔龙没有立刻回答。它那巨大的头颅微微偏了偏，暗红龙瞳眨了眨这个动作让楚风又是一哆嗦，目光似乎越过了如临大敌的筱筱仙子，直接落在了她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双手死死捧着碧玉青蛙的楚风身上。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了。

那声音并非从龙口发出，更像是直接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低沉、浑厚、带着岩浆流淌般的隆隆回响，却又奇异地清晰，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意味。

“意欲何为？”魔龙重复了一遍筱筱仙子的话，龙瞳中的兴味更浓了，它甚至用一只前爪——那爪子如同最精美的黑曜石雕刻而成，指尖锋利得仿佛能轻易撕开空间——随意地拨弄了一下旁边一丛被它气息波及、瞬间化为焦炭的芦苇，灰烬簌簌落下。“这片烂泥塘最近闹得挺欢实，连我们那儿沉睡的老家伙们都惊动了几分。本大爷闲得无聊，过来瞧瞧热闹，不行么？”

它的语气随意得像是来邻居家串门，但那浩瀚如渊的魔龙威压，却让这番“串门”的说辞显得无比荒谬且危险。

筱筱仙子紧握冰剑，寸步不让：“既是瞧热闹，为什么又在此拦路？请让开！”

“拦路？”魔龙似乎觉得很有趣，巨大的头颅又凑近了些许，带来的阴影几乎将两人完全笼罩，那暗红龙瞳如同两轮近在咫尺的微型血月，“本大爷趴在这儿睡得正香，是你们身上的味道——仙气、人味，还有这小虫子似的光——把本大爷吵醒了。要说过路费嘛……”

它的目光再次锁定楚风，尤其在他手中那光芒急促闪烁的碧玉青蛙上停留了一瞬，龙瞳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浓的好奇。“这小家伙手里捏的玩意，倒是有点意思。仙家凝物化灵的小把戏，却沾了此地一丝极隐晦的‘溟气’……还有，”它巨大的鼻翼微微耸动了一下，带起一阵灼热的气流，“一股很淡、但很特别的……水族的祝福？”

它的话让筱筱仙子心中一凛。这魔龙感知竟如此敏锐。她捏造碧玉青蛙时，确实下意识融入了对青芜泽水元阴气的模拟，以增强其对环境异常的感知，其中也隐含了她对楚风的一丝守护祝福，却没想到这魔龙连丘雪之前对楚风隐约的、未曾言明的关照气息都能察觉。

“与你无关。”筱筱仙子冷声道，剑尖微微上扬，冰蓝剑气吞吐不定。

魔龙却似乎毫不在意她的敌意，反而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楚风身上。它那巨大的头颅缓缓降低，暗红龙瞳几乎与楚风惊恐睁大的眼睛平齐。楚风能清晰地看到龙瞳中自己渺小如尘埃的倒影，还有那瞳仁深处缓缓旋转的、仿佛能焚尽一切的暗红旋涡。他吓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死死抱着碧玉青蛙，浑身僵硬。

“小子，”魔龙那直接响在脑海的声音，这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毫不掩饰的戏谑与……一种奇特的、近乎长辈逗弄幼崽般的兴致，“吓傻了？胆子这么小，也敢往这种地方钻？”

楚风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魔龙似乎觉得他这反应很有意思，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隆隆回音的“轻笑”。然后，它做出了一个让筱筱仙子瞳孔骤缩、让楚风瞬间魂飞天外的动作——

它抬起那只刚刚拨弄过焦炭芦苇的前爪，并非攻击，而是伸出其中一根比楚风整个人还要粗壮、覆盖着冰冷漆黑鳞片的……指尖。

那指尖缭绕着丝丝暗红魔炎，带着毁灭性的高温与魔威，却以一种异常精准而轻柔相对它的体型而言的力道，越过了筱筱仙子布下的冰蓝屏障那屏障在龙爪靠近时剧烈波动，却未能完全阻隔，径直来到了楚风面前。

然后在楚风惊恐万状、呆若木鸡的注视下，那冰冷的、带着鳞片粗糙触感的巨大龙爪指尖，不轻不重地……

在他头顶，拍了拍。

是的，拍了拍。就像人类拍小狗的脑袋，或者长辈拍晚辈的肩膀。

“啪、啪。” 两声轻响，带着龙鳞特有的坚硬触感和一丝灼热的余温。

楚风被拍得脑袋晃了晃，整个人都懵了。预想中的粉身碎骨没有到来，只有头顶传来清晰的、略带重量感的拍击。碧玉青蛙在他掌心疯狂闪烁，几乎要发出尖叫。

筱筱仙子在龙爪探入屏障的瞬间已然挥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剑气撕裂空气，带着冻结万物的寒意，斩向龙爪手腕。

然而，剑气斩在龙爪漆黑的鳞片上，只爆起一蓬细碎的冰晶和一声金铁交鸣般的脆响，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便消散无踪。魔龙甚至没有缩回爪子，只是那暗红龙瞳瞥了筱筱仙子一眼，漫不经心道：“别紧张，小仙女。本大爷要捏死这小不点儿，还用得着拍？”

它收回爪子，巨大的头颅重新抬起，暗红龙瞳中的戏谑淡去，恢复了一种深沉的、仿佛能看透时光的淡漠。

“行了，热闹瞧过了，路费也收了它指的是那两下拍头，你们可以过去了。” 魔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意兴阑珊，“前面不远，就是你们想去的‘三岔口’。不过提醒你们一句，这片烂泥塘底下埋的东西，还有被引来的‘客人’，可不止本大爷一个。带着这么个显眼的小家伙，” 它又瞥了一眼楚风和他手中光芒渐弱的碧玉青蛙，“还有那股子让本大爷都有点怀念的……深海水息祝福，接下来的路，自求多福吧。”

说完，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下沉，暗红龙翼收敛，周围被排开的雾气重新合拢，淹没了它那如同山峦般的轮廓。那令人窒息的魔龙威压，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淤泥翻涌的痕迹，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灼热与蛮荒的气息，证明着刚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遭遇并非幻觉。

筱筱仙子缓缓放下冰剑，周身凛冽的仙灵之气却未完全收敛，眼神复杂地看着魔龙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向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楚风，以及他头顶那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微妙触感的位置。

楚风终于缓过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他摸着自己的头顶，又看看掌心光芒已经恢复平静、但似乎有些“垂头丧气”的碧玉青蛙，小脸上一片茫然和后怕。

“它拍我？”楚风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那条龙魔族的龙它还会说话？它还……拍我头？”

筱筱仙子沉默片刻，伸手将他拉起来，拂去他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它确实拍了你。看来，这位‘魔龙前辈’，脾气……颇为独特。”她望向雾气重新笼罩的前路，那里隐约可见三条不同去向的、被踩踏出的模糊痕迹，“它说的‘三岔口’，应该就是蓝芯所说的‘三岔枯骨地’。走吧，小风风。”

楚风晕晕乎乎地跟上，脑子里还在回放着那巨大的、冰冷的、带着鳞片的龙爪拍在头顶的触感，以及那双近在咫尺的、如同暗红太阳般的龙瞳。魔族龙会说话……还拍人头……

^o^

当筱筱仙子牵着惊魂未定的楚风，穿过最后一片如同鬼爪般张牙舞爪的枯死苇丛，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见惯风浪的仙子，清冷的眸中也掠过一丝沉凝。

这里仿佛青芜泽刻意遗忘、又或是怨恨凝聚的一处疮疤。雾气在这里变得稀薄、苍白，却更加粘滞冰冷，如同亡者呼出的最后一口气。地面不再是湿软泥沼，而是一种灰白与暗红交织的、板结如铁的硬土，龟裂开无数蛛网般的缝隙，缝隙中隐隐渗出铁锈般的暗红水渍，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陈年血垢与金属朽烂混合的腥气。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累累白骨。

它们并非散乱堆放，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近乎仪式的姿态，半掩在板结的硬土之下，或斜插在地表，或相互交叠倚靠。骨骼大小不一，有些粗壮如梁柱，显然是巨人遗骸；有些纤细修长，闪烁着黯淡如星屑的光泽，属于精灵；更多则是形态各异、有些还残留着扭曲角翼或异形头骨的魔族残骨，以及不少属于人类或已难以辨认种族的枯骨。断裂的兵器——锈蚀的巨剑、失去光泽的法杖、扭曲的长矛、破碎的盾牌——如同凄凉的墓碑，散落在白骨之间，有些甚至穿透了骨骼，维持着千百年前最后一刻厮杀或格挡的姿态。

岁月与泽地特有的阴秽之力，并未完全消磨这些遗骸。许多骨骼上依旧残留着清晰的、或焦黑、或冰蚀、或被某种腐蚀性能量洞穿的恐怖伤痕，无声诉说着那场大战的惨烈与力量的狂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到实质的怨念与死寂，连时间在这里都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永恒的仇恨与荒凉。

三条被踩踏出的、通向不同方向雾霭深处的模糊小径，在这片死亡之地的边缘交汇，形成了名副其实的“三岔”。这里，就是约定的汇合点。

楚风被这惨烈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先前被魔龙拍头的离奇经历都被暂时压了下去。他紧紧挨着筱筱仙子，小手不自觉地将那只碧玉青蛙握得更紧，小动物般的直觉让他浑身汗毛倒竖，这里的气息比之前任何地方都更让他感到本能的恐惧与不适。

“仙魔大战的古战场……”筱筱仙子低语，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她目光扫过那些骨骸，尤其在几具即便死去多年、依旧散发着淡淡纯净仙力抵抗周围秽气的遗骸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与追忆。她能感觉到，此地残留的激烈能量冲突与亡者执念，经年累月与青芜泽的阴湿秽气结合，已经形成了一种极其不祥的场域，干扰神识，惑乱心志。

“我们在此等候，莫要乱走，更勿触碰任何遗物。”筱筱仙子叮嘱楚风，寻了一处相对干净、背靠一块巨大风化岩石的角落，示意楚风坐下休息。她自己则站在外侧，一边警惕地感知着另外两条小径的动静，一边运起仙灵之气，悄然抵御着此地无孔不入的怨念侵蚀。

楚风乖乖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岩石，但眼睛却忍不住四下张望。那些森森白骨在苍白雾气的衬托下，仿佛具有了生命，正在无声地凝视着他们这两个闯入者。他忽然注意到，就在他脚边不远处的板结泥土里，半掩着一小截异常洁白细腻的骨骼，像是人类的手指骨，指骨上还套着一枚早已失去光泽、却造型奇特的青铜指环。不知为何，那截指骨和指环，莫名吸引了他的目光。

鬼使神差地，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孩童对“宝藏”天生的兴趣，他忘记了筱筱仙子的叮嘱，悄悄挪动了一下身子，朝着那截指骨，小心翼翼地蹲了下去，伸出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泥土和苍白骨节的刹那——

一只冰冷彻骨、毫无生气的手，突然从旁边另一具半掩的骸骨下方猛地伸出，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把抓住了楚风伸出的手腕。

“啊！”楚风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一股阴寒刺骨、直透灵魂的凉意顺着手腕瞬间蔓延全身，冻得他牙齿打颤，思维都几乎凝固。

他骇然转头，顺着手臂望去。

抓住他的，并非那具骸骨本身。那手苍白浮肿，指甲尖长污黑，仿佛在水底浸泡了无数年月，皮肤呈现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带着湿滑黏腻的触感。而手臂延伸出去的阴影里……楚风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竟然长在筱筱仙子的脸上！

不，不是筱筱仙子是穿着筱筱仙子那身素白衣裙、有着筱筱仙子清冷容颜的……某个东西。她的脸同样苍白浮肿，嘴唇是诡异的乌紫色。原本清冷如星河的眸子，此刻空洞洞的，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浑浊的、不断旋转的深黑，如同两个小小的、能吸入一切的死亡旋涡。最恐怖的是她的笑容——嘴角以一种非人的、极度夸张的弧度向两侧咧开，几乎咧到了耳根，露出森白尖利的牙齿，那笑容里充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恶意与饥渴。

它就蹲在楚风旁边，几乎是脸贴着脸，那股阴寒腐朽的死亡气息喷在楚风脸上。

“嘘……” 它用筱筱仙子的声音，却扭曲嘶哑如同沙石摩擦，轻轻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说道，另一只同样苍白浮肿的手，缓缓地、带着湿冷滑腻的触感，摸上了楚风的头顶，指尖插入他的发丝，“别怕……很快的……”

楚风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熟悉又恐怖到极点的脸靠近，看着那咧到耳根的诡异笑容在眼前放大。

“下一个……” 它贴着楚风的耳朵，用气声呢喃，湿冷的气息钻进耳孔，“就是你哦……”

然后，它用筱筱仙子平时呼唤他时那种特有的、清冷中带着一丝柔软的语调，却混合着无尽阴森与恶意的颤音，轻轻吐出那三个字：

“小风风……”

这三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楚风脑海中轰然炸响。极致的恐惧与绝望瞬间吞噬了他。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死亡旋涡般的双眼吸走，被那湿冷滑腻的双手拖入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小风风！小风风！”

急促而熟悉的呼唤，带着真实的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如同破开厚重冰层的阳光，猛然刺入楚风混沌黑暗的感知。

那冰冷滑腻的触感消失了，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褪去了，耳边那扭曲的呢喃也戛然而止。

楚风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筱筱仙子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而真实的脸庞。她微微蹙着眉，清冷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他惊恐未消、苍白如纸的小脸，里面盛满了真实的关切与疑惑，还有一丝松了口气的痕迹。她的手正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掌心传来属于生者的、令人安心的微凉与稳定，绝非方才那死尸般的湿冷。

“小风风，你刚才怎么了？”筱筱仙子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怎么突然站着不动，眼神发直，怎么叫都没反应？可是此地怨念侵体，产生了幻觉？”

楚风怔怔地看着她，又猛地转头看向脚边——那截套着青铜指环的苍白指骨依然半掩在泥土里，静静躺着，没有任何苍白浮肿的手从旁边伸出。周围的累累白骨依旧死寂，空气中弥漫的依然是那股陈年血腥与怨念的气息，但那种被恐怖存在贴面耳语的惊悚感，已然无影无踪。

是幻觉……刚才那一切都是幻觉？可是，那触感，那冰冷，那咧到耳根的笑容，那扭曲的呼唤……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此刻回想起来，他依然忍不住浑身发抖，胃部一阵翻滚。

“筱筱姐姐……”楚风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后怕的哭腔，他一把抓住筱筱仙子搭在他肩上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刚才……我看到……你……”他语无伦次，根本无法完整描述那恐怖的幻象，尤其是幻象中的“筱筱仙子”最后那声呼唤，让他此刻看着真实的仙子姐姐，心底都残留着一丝诡异的寒意。

筱筱仙子反手握住他冰冷颤抖的小手，渡过去一股温和醇正的仙灵之气，帮他驱散体内的阴寒与惊悸。她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扫视着周围看似平静的枯骨地，清冷的嗓音带着凝重：

“此地死气与怨念积郁千年，与泽地秽气结合，极易滋生幻障，勾动心魔。你年纪小，心神不够稳固，更容易被侵染。方才定是陷入了怨念制造的幻象之中。”她顿了顿，看着楚风惊魂未定的样子，补充道，“莫怕，有我在。紧守心神，勿再凝视遗骸，勿再心生杂念。”

楚风用力点头，紧紧靠着筱筱仙子，再也不敢乱看，更不敢乱动。只是心底那抹被“另一个筱筱仙子”用最亲昵的称呼呼唤的恐怖感，如同附骨之疽，久久难以散去。他忍不住抬头，偷偷看向仙子姐姐清冷却真实的侧脸，确认那上面没有任何诡异的笑容，才稍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