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内容是《诗经》中的风雅颂,语调平缓却自有一股学究的威严。楚风虽然人坐在教室里,心思却忍不住飘向了昨晚——那片蓝色的玫瑰海,星光流淌的发光之海,还有后来那诡异的迷雾和向榆身上神圣的金光……信息量太大,以至于他眼神有些放空,手指无意识地在课本边缘划拉着。
他这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显然没能逃过讲台上那位戴着黑框眼镜、以严格着称的老教授的法眼。
“后排靠窗,穿灰色卫衣的那位男同学,”教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瞬间让整个教室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楚风所在的位置,“对,就是你。请你来谈谈,《郑风·子衿》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这几句,表达了女子怎样的心理活动?又反映了先秦时期怎样的婚恋习俗?”
楚风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心脏“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他慌忙站起来,大脑却一片空白。《子衿》?他好像有点印象,但具体讲了什么?女子心理?婚恋习俗?这……这怎么答?
他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发干,额角几乎要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尤其是身旁那道带着笑意的视线,更是让他如芒在背。
就在他支支吾吾,快要社会性死亡的边缘——
一个清越悦耳、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女声,自他身旁悠然响起,接过了教授的问题。
“教授,《子衿》一诗,以女子口吻,嗔怪恋人久候不至。”筱筱仙子甚至没有站起来,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坐姿,只是微微侧头,目光扫过楚风涨红的脸,唇角弯起的弧度带着明显的戏谑,仿佛在说“看,还得靠姐姐吧”。
她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清晰,条理分明:“‘青青子衿’是借指恋人,‘悠悠我心’道出思念绵长。而‘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一句,看似是埋怨对方不主动传递音讯,实则将女子那种矜持中带着急切,骄傲里藏着深情,因爱而生出的小小埋怨和娇嗔的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楚风的桌面,像是提醒他认真听讲,然后才看向教授,从容补充:“至于婚恋习俗,此诗也反映了先秦时期,青年男女在恋爱中已有相对自由的交往和情感表达,女子亦可主动抒发情愫,并非全然被动。当然,其中仍可见当时礼制下,女子在情感表达上特有的含蓄与曲折。”
她的解释精准而生动,不仅回答了问题,还赋予了诗句灵动的色彩,连讲台上的教授都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位女同学说得很好,请坐。”教授示意楚风坐下,目光在他和筱筱仙子之间转了一圈,带着点意味深长。
楚风如蒙大赦,几乎是跌坐回椅子上,脸上火烧火燎的,一半是窘迫,一半是……对筱筱姐姐又爱又恨的复杂情绪。
危机解除,筱筱仙子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恨不得把脸埋进书里的楚风,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
“小风风~上课不认真,在想什么呢?该不会……还在回味昨天姐姐我带你看的星星和大海吧?”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难道在想我?”
楚风猛地抬头,羞恼地瞪了她一眼,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压低声音反驳:“你胡说什么,我……我就是在想事情。”
“哦——想事情啊。”筱筱仙子拉长了语调,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下次想事情,记得把表情管理好,不然容易被教授抓包哦。还好有姐姐我在,不然你这平时分可就危险了。”
楚风:“……” 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到下课,绝对不再跟这个恶劣的仙子说一句话。绝对。
然而,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和眼底那抹显而易见的宠溺,他心里那点羞恼又很快化成了无奈和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甜。好吧,有这么一个“万能”又爱戏弄人的女朋友,他的大学生活,大概永远都不会无聊了。
他默默翻开《诗经》,找到《子衿》那一页,看着那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心里却不由自主地默念起了另一句: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好像,有点理解那种心情了。
下课铃响,教授夹着讲义离开,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楚风一边收拾着书本,一边侧过头,看着身旁正优雅地将那本簇新的《大学语文》收进随身布袋里的筱筱仙子。窗外的阳光落在她明艳的红裙上,跳跃着温暖的光斑。
他想起不久前看到的校园通知,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个带着点期待和促狭的笑容,凑近了些,语气轻快地说:
“筱筱姐姐,植树节快到了哦。”
筱筱仙子拉上布袋抽绳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那双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的眸子,有些好笑地看向楚风:“嗯?所以呢?我们的小风风是突然萌生了什么绿化校园、保护地球的伟大理想,还是……”她拖长了尾音,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想拉着姐姐我去体验一下‘挥锹铲土,汗滴禾下土’的田园生活?”
楚风被她的话逗乐了,嘿嘿一笑:“哪能啊!我就是想着,学校肯定会有植树活动嘛。到时候肯定很多人,热热闹闹的。”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点试探和好奇,继续道:“我就是有点想象不出来,筱筱姐姐你……撸起袖子,拿着铁锹吭哧吭哧挖树坑的样子……” 他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画面实在太有反差感。
在他心里,筱筱仙子就该是喝着灵露、赏着仙葩、弹指间百花盛开的模样,跟“体力劳动”实在不太搭边。
筱筱仙子看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没好气地伸出纤长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小没良心的,这就开始笑话姐姐了?”
她收回手,抱起双臂,下巴微扬,露出一个略带傲娇的表情:“不就是种棵树嘛,有何难?不过……”她话锋一转,眸中流光溢彩,带着几分神秘,“姐姐我种树,可跟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楚风果然被勾起了兴趣。
“他们那是靠力气和树苗本身的生命力,顶多再浇点水。”筱筱仙子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我呢,可以分出一缕木灵之气,注入树苗之中。保证它瞬间扎根三尺,枝繁叶茂,长得比周围所有的树都快、都好!说不定还能沾染上一丝灵性,以后在它旁边读书,都能耳聪目明呢!”
她说着,指尖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绿色光华一闪而逝,带着盎然生机。
楚风听得目瞪口呆,虽然知道她神通广大,但每次听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超乎常理的事情,还是会感到震撼。“真的假的?还能这样?”
“骗你做什么?”筱筱仙子得意地挑眉,“所以啊,到时候你要是想种树,找姐姐我,保证给你种出一棵江大‘树王’来!”
楚风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和筱筱仙子种下的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瞬间成为焦点……好像,还挺带感的?
“那就说定了”楚风立刻点头,眼神亮晶晶的,“植树节那天,我们一起种树。我要看着你怎么用‘仙法’种树。”
“成交。”筱筱仙子笑着伸出手指,“拉钩。”
楚风也笑着伸出小指,勾住她那微凉细腻的手指。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相连的手指镀上一层暖金色。
“不过,”筱筱仙子忽然想起什么,眨了眨眼,语气又变得戏谑起来,“小风风,你到时候可别光顾着看姐姐施法,自己连铲子都拿不动哦?要是那样,我可就要考虑给那棵树苗加点‘料’,让它长得特别一点,比如……结出的果子特别酸之类的?”
楚风:π_π 他就知道
看着楚风瞬间垮下来的脸,筱筱仙子心情大好,拿起布袋,脚步轻快地朝教室外走去,红裙摇曳生姿。
“走啦,小风风,吃饭去!吃饱了才有力气……练习铲土哦!”
楚风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赶紧抓起书包跟了上去。
好吧,为了不在植树节那天丢人,他或许……真的该提前练练臂力了?这个植树节,因为身边这个无所不能又爱捉弄人的仙子,注定会变得格外不同寻常。他已经开始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