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那干巴巴的问候,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湖面。
徐宣林眼中的错愕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探究所取代。他挑了挑眉,目光在楚风那张写满“心虚”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又扫过一旁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筱筱仙子,最后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玩味和确认:
“楚风?” 他刻意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还真是你啊,我亲爱的……室友。”
“室友”两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仿佛在提醒楚风,也像是在向在场的其他人宣告这个刚刚发现的、令人玩味的事实。
“室友?!” 这回轮到向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目光在楚风和徐宣林之间来回逡巡,“楚风同学,你和徐宣林是……室友?” 这也太巧了吧!
宋怀时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看看徐宣林,又看看那个被徐宣林称为“室友”、刚刚还被那位神秘学姐称为“弟弟”的楚风,只觉得这关系网有点错综复杂。
楚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头皮一阵发麻。他恨不得时光倒流,今天绝对不出宿舍门!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该死的巧合,只能把求救的目光再次投向筱筱仙子——这位始作俑者兼现场唯一可能控场的大佬。
筱筱仙子接收到了楚风绝望的眼神,终于放下了筷子,拿起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她抬起眼帘,迎向徐宣林那探究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甚至带着点饶有兴致的笑容。
“哦?原来小风和你住一个宿舍?” 她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还真是巧了。我是他姐姐,筱筱。以后我家这傻弟弟,还要请你这位室友多多关照了。”
她三言两语,不仅坐实了“姐姐”的身份,还反将一军,把“关照”的帽子扣到了徐宣林头上,语气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徐宣林看着筱筱仙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这个女生,反应太快,气场太足,绝对不简单。他压下心中的疑虑,也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社交笑容:“原来是楚风的姐姐,筱筱同学。你好,关照不敢当,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他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对“姐姐”这个说法持保留态度。这两人的气场,可一点都不像普通的姐弟。
宋怀时站在一旁,看着徐宣林和那位神秘学姐之间无形的交锋,又看了看一脸窘迫的楚风和有些茫然的向榆,只觉得这顿饭的气氛真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他原本只是想跟向榆打个招呼,顺便问问那个学姐的事,现在却好像卷入了一个更奇怪的旋涡。
筱筱仙子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笑着对向榆说:“向榆,你同学都来了,要不我们一起拼个桌?反正位置也够。”
向榆自然没有意见,她还在消化“楚风是徐宣林室友”这个信息。
于是,原本两人的饭桌,瞬间变成了五人的微妙组合。
楚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徐宣林旁边的宋怀时身边的筱筱仙子以及斜对面的向榆。感觉自己就像被放在火上烤的鱼,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默默拿起汤勺,决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专心扮演一个沉默的“干饭机器”。这顿食堂饭,注定是他吃过最“消化不良”的一餐了。
就在徐宣林与宋怀时之间那无形的张力,以及楚风如坐针毡的窘迫感几乎要凝结成实质时,筱筱仙子清脆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美眸微挑,目光在神色各异的几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回向榆身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学姐”的关心以及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说起来,打断一下各位的‘他乡遇故知’,”她唇角噙着一抹浅笑,仿佛刚才那暗流涌动的一幕从未发生,“眼看没几天就是军训了,军训服你们都领了吗?”
这话题转得极其自然,又切合当下所有新生的实际需求。
向榆第一个反应过来,暂时抛开了对复杂人际关系的疑惑,连忙回答:“啊,还没呢!正打算下午去领。”
宋怀时也收敛了心神,点点头:“我也没有。”
徐宣林深深看了筱筱仙子一眼,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笑容里看出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顺着话题答道:“刚报到,还没来得及。”
楚风更是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只要能结束刚才那种尴尬的局面,讨论什么都行。
“嗯,”筱筱仙子满意地颔首,仿佛一位体贴的领路人,“那正好,吃完饭可以一起去领。我记得发放点就在体育馆那边,免得你们一个个单独跑,麻烦。”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无法拒绝。向榆和宋怀时都表示同意。
徐宣林目光微闪,也笑着应下:“好啊,那就麻烦筱筱学姐带路了。” 他将“带路”二字说得意味深长。
筱筱仙子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优雅地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紫菜蛋花汤,语气轻松:“不麻烦,顺便而已。毕竟,我家小风风也得领不是?” 她说着,还“关爱”地瞥了楚风一眼。
楚风:“……” 他又成了那个被顺带的!
不过,无论如何,筱筱仙子这一打岔,总算让饭桌上的气氛暂时回归了表面上的正常。五人开始就军训、课程等新生常见话题聊了起来,虽然底下依旧暗流潜藏,但至少表面上,这顿饭可以继续吃下去了。
徐宣林眼见气氛在筱筱仙子几句话之间就变得刀光剑影,深知筱筱仙子段位极高,绝非善茬。他向来审时度势,不愿在情况不明时陷入无谓的纠缠。他当机立断,轻轻拉了一下还有些懵懂的向榆,低声道:“向榆,我们不是还要去图书馆占座吗?再不走怕没位置了。”
向榆“啊”了一声,看了看面色难看的宋怀时,又看了看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只是闲聊天气的筱筱仙子,以及一脸“求你们快走”的楚风,也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顺从地点点头:“哦,对,那我们快走吧。”
徐宣林朝筱筱仙子和楚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干脆利落地带着向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宋怀时独自站在原地,更是尴尬得无地自容。他原本想跟着徐宣林他们一起走,但又觉得那样显得太刻意,留下又不知该如何面对筱筱仙子那看似带笑实则冰冷的眼神。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对楚风说了句:“那楚风同学,我也先走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转眼间,喧闹的餐桌旁只剩下筱筱仙子和如坐针毡的楚风。
筱筱仙子优雅地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她侧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碗里的楚风,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用一种带着点儿亲昵,却又让楚风毛骨悚然的语调,慢悠悠地开口:
“啧,都走了呢……这下清静了。你说是不是啊,小风风~
“小风风”三个字,被她拖长了尾音,念得百转千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调侃和捉弄。
楚风猛地一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他抬起头,一脸羞愤交加,压低声音抗议:“筱筱姐姐...求你,别在这种场合喊我” 每次被她拿出来,都意味着无尽的调侃和“关爱”。
筱筱仙子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心情愈发愉悦,仿佛刚才轻松解决了一场小型风暴,现在正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她轻笑一声,故意眨了眨眼:“怎么了?以前不是一直这么叫的吗?多亲切呀,小风风~”
楚风:“……” 他认命地低下头,默默扒饭,只想尽快结束这顿“鸿门宴”。
晚饭在一种楚风单方面觉得煎熬,而筱筱仙子显然乐在其中的微妙氛围中结束了。两人走出食堂,夏末傍晚的风带着一丝未散的暑气,但也比食堂里那混杂着各种情绪的空气要清爽些。
楚风踌躇了一下,看着身旁步伐轻盈、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筱筱仙子,还是把憋了半天的问题问出了口:“筱筱姐姐,”他顿了顿,“你说……军训怎么办?”
筱筱仙子侧过头,月光和路灯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她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仿佛早就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怎么?怕晒黑?怕累?
楚风的脸腾地一下又有点热,连忙摆手:“不是,我就是……常规性地担心一下。”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直且充满对艰苦训练的敬畏。
“哦——常规担心。”筱筱仙子拖长了语调,显然不信,但也没继续戳穿他。她漫步向前,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笃定,“军训嘛,无非就是站站军姿,走走正步,唱唱军歌。体力上累一点,太阳底下晒一点,规矩严一点。对你这种缺乏锻炼的小家伙来说,确实是场考验。”
楚风听着,眉头已经下意识皱了起来。
“不过……”筱筱仙子话锋一转,停下脚步,从她那个看起来小巧却似乎什么都能装下的手包里,拿出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白色瓷瓶,塞到楚风手里,“拿着。”
“这是什么?”楚风拿着微凉的瓷瓶,入手沉甸甸的,触感细腻。
“自己调的防晒修复膏。晒前抹一层,保证你晒不黑,最多变成好看的小麦色。晚上洗完澡再厚敷,能修复晒伤的皮肤,缓解肌肉酸痛。”筱筱仙子说得轻描淡写,“比外面卖的那些化学制品好用多了。”
楚风握着瓷瓶,心里一阵暖流涌过,还是筱筱姐姐想得周到……他刚想开口道谢。
筱筱仙子又补充了一句,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不用太感动,主要是怕你晒成黑炭,或者累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太给我丢人了。”她伸手,熟练地揉了揉楚风柔软的发顶,把他原本顺服的头发揉得有些乱,“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想想,你筱筱姐姐我,可是连九天雷劫都扛过来的人,这点小场面,我家小风风肯定没问题,对吧?”
她的动作带着亲昵的调侃,语气里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鼓励和信任。
楚风握紧了手里的瓷瓶,那点因为军训而生的忐忑,似乎真的被这瓶小小的膏体和姐姐看似不着调的话驱散了不少。他用力点了点头,耳根微红,但眼神坚定了许多:“嗯,我知道了。”
“乖。”筱筱仙子满意地收回手,重新迈开步子,“走吧,送你回宿舍区。顺便看看,你们这届新生的‘风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