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膛之内,沈观南手握那枚“赤阳精魄”,一股磅礴而温和的暖流瞬间顺着手臂涌入他四肢百骸,不仅驱散了侵入体内的火煞之气,连番搏斗带来的疲惫和伤势似乎都被抚平了不少。那赤红晶体在他掌心微微搏动,如同一颗温暖的心脏,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拿到了,我们快走。”沈观南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对脸色苍白、精神力消耗过度的楚风喊道。
盘踞的火蟒因失去了精魄气息的滋养,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开始变得虚幻、溃散,最终化作缕缕精纯的火煞之气,重新融入这巨大的炉膛之中。
两人不敢停留,迅速沿着原路退出。回去的路上,那些低阶火灵似乎也因核心精魄的被取走而变得萎靡不振,攻击性大减,让他们有惊无险地冲出了废弃冶炼厂的范围。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即将被海平面吞没时,沈观南和楚风带着一身狼狈与那枚至关重要的“赤阳精魄”,赶回了民宿。
“仙子,我们拿到了。”沈观南几乎是冲进了房间,将手中那枚散发着温暖赤光的晶体急切地递到筱筱仙子面前。
筱筱仙子接过赤阳精魄,指尖在其上轻轻一点,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精纯阳和之力,微微颔首:“不错,确实是赤阳精魄,品质尚可。”她随即看向站在窗边,因为他们的闯入而微微转过身来的孟念一。
孟念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枚赤红晶体上。在看到它的瞬间,她心口那自下午便隐隐存在的悸动感骤然变得清晰,体内那被强行压制的、冰封的寒意,仿佛遇到了天敌般,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一丝丝冰冷的刺痛感再次隐约传来,让她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感觉如何?”筱筱仙子看着她,直接问道。
孟念一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但微微苍白的脸色和下意识按住心口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赤阳精魄至阳至暖,正是你体内寒毒的根本克星。”筱筱仙子走到她面前,将精魄托在掌心,“但过程不会太舒服,甚至有些凶险。需要将精魄之力导入你体内,强行化去深植于经脉脏腑的寒根。犹如烈火焚冰,冰融之时,亦是煎熬之始。你,可准备好了?”
孟念一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诱人暖意的晶体,又抬眼看了看站在门口、满身尘土、眼神紧张而期待的沈观南,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筱筱仙子那平静无波的眼眸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封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丝。是求生的本能?还是……那被沈观南拼死取回灵物的行为,终究触动了她心底最深处那未曾完全熄灭的、对光和暖的渴望?
“准备好了。”她轻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与其这样不人不鬼、心如死灰地拖着,不如搏一把。最坏,也不过解脱。
“好。”筱筱仙子不再多言,示意孟念一盘膝坐于房间中央的软垫上。
她指尖萦绕起清辉,引导着掌心的赤阳精魄缓缓悬浮而起,移至孟念一头顶上方一尺之处。赤红的光芒洒下,将孟念一苍白的脸映上了一层暖色。
“楚风,用你的精神力,护住她主要的心脉和灵台,避免寒气反噬时伤及根本。”筱筱仙子吩咐道。
“是”楚风立刻凝神,调动起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形成一层柔和的守护,笼罩住孟念一的心口和眉心。
“沈观南,握住她的手。”筱筱仙子再次开口,“赤阳之力霸道,需要一道她熟悉且不排斥的‘桥梁’引导,缓和冲击。你的气息,她最熟悉不过。”
沈观南闻言,立刻上前,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孟念一冰凉的手。在双手交握的瞬间,两人都是微微一颤。孟念一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沈观南紧紧地握住。
“念一,别怕,我在这里。”他低声说道,眼神坚定。
孟念一看了他一眼,最终,闭上了眼睛,任由他握着。
“开始了。”
筱筱仙子话音一落,并指如剑,向下一点。
悬浮的赤阳精魄骤然光芒大盛,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赤红色暖流,如同醍醐灌顶般,径直灌入孟念一天灵。
“呃啊——”
几乎是瞬间,孟念一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极致的暖流与极致的寒意在她体内轰然相撞,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扎进了她的四肢百骸,又像是被投入了熔炉与冰窖的极端轮回。她的皮肤表面,一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热气蒸腾,另一半却凝结出细密的白色寒霜。
剧烈的痛苦让她身体痉挛,指甲深深掐入了沈观南的手背,渗出血丝。沈观南疼得额头冒汗,却咬紧牙关,纹丝不动,只是更紧地握住她的手,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重复:“坚持住念一,坚持住。”
楚风全神贯注,精神力护罩在寒热交攻的冲击下明灭不定,他必须精准地维持着平衡,既不能让寒气反噬心脉,也不能让阳力过度灼伤。
筱筱仙子则如同最冷静的舵手,指尖清辉不断闪烁,精细地调控着赤阳精魄输出的能量大小与速度,引导着那股磅礴的暖流,如同温柔的军队,一步步蚕食、融化着孟念一体内顽固的寒冰。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紧绷的守护中缓慢流逝。
孟念一的呻吟声渐渐变得微弱,不是因为痛苦减轻,而是体力与意识在巨大的消耗中逐渐逼近极限。她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黑色的、带着冰碴的淤血,那是被化开的寒毒。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那被沈观南紧紧握住的手,仿佛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浮木。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他一遍遍嘶哑的呼唤,像微弱却执着的星火,照亮了她冰冷黑暗的意识深处。
一些被遗忘的、温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
是他笨拙地为她庆生时的傻笑
是两人在海边追逐,浪花打湿了裤脚
是他将她护在身后,面对风雨时的宽阔背影
原来那些美好的过往,并未真正被寒意彻底吞噬。
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她近乎枯竭的身体深处涌出。她猛地咬紧了下唇,硬生生扛住了又一波撕裂般的痛楚。
筱筱仙子眼中精光一闪:“就是现在!
她指尖清辉大盛,赤阳精魄最后一股最精纯的本源之力,被她彻底激发,化作一道温暖的洪流,席卷向孟念一体内最后、也是最顽固的寒毒核心——那颗被冰封了太久太久的心。
轰
孟念一浑身剧震,猛地仰起头,一道混合着黑色寒气的淤血从口中喷出,落在地上,瞬间凝结成冰,然后又迅速消融蒸发。
紧接着,一股温暖、蓬勃的生机,如同初春解冻的河流,开始在她体内重新流淌起来。皮肤上的潮红与寒霜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健康的、淡淡的红润。那萦绕她周身的、令人不适的寒意,如同阳光下的雾气,彻底消散无踪。
她缓缓地、有些脱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如同寒星封冻的眸子,此刻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清澈、明亮,仿佛洗去了所有尘埃。冰层消融,露出了其下柔软而脆弱的本质。
她感受到了。
那纠缠她数年、让她痛不欲生的寒意,真的……消失了。
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温暖,甚至那折磨她许久的胃部,也只剩下一种暖暖的、舒适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和沈观南依旧紧紧交握的手。他的手背被她掐得血肉模糊,而他只是看着她,眼中充满了狂喜、心疼和如释重负的泪水。
“念一……”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孟念一看着他,看着这个为她闯入险境、弄得一身狼狈、此刻又哭又笑的男子,冰封的心湖,终于彻底漾开了涟漪。
她没有抽回手,反而微微回握了一下。
虽然很轻,却让沈观南浑身一震,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
筱筱仙子收回了力量,那枚赤阳精魄光芒黯淡了许多,缓缓落入她掌心。她看着相握的两人,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真诚的笑意。
“寒根已除,调养几日便可无碍。”
楚风也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露出了疲惫而开心的笑容。
窗外,夜幕已然降临,繁星点点。
但对于房间内的几个人而言,漫长的寒冬,终于过去。
真正的春天,和救赎,似乎才刚刚开始。
房间内,那场驱除寒毒的“战役”留下的紧张气息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一丝极阳与至寒碰撞后的特殊能量涟漪。孟念一靠在软垫上,闭目调息,脸色是久违的红润与安宁。沈观南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一张薄毯,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眼神里的喜悦和心疼几乎要满溢出来。
楚风则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大口喘着气,感觉身体被掏空。刚才全力维持精神力护罩,对他的消耗极大,现在松懈下来,只觉得脑袋里像有一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眼皮重得快要抬不起来。他只想就这么瘫到地老天荒。
然而,一个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般在他旁边响起:
“哟,我们的小风风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挺神勇的嘛,精神力护罩撑得有模有样,怎么这会儿跟条晒蔫了的咸鱼似的?”
筱筱仙子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身边,正弯腰看着他,绝美的脸上挂着那抹楚风再熟悉不过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关爱”笑容。她甚至还伸出纤纤玉指,戳了戳楚风软绵绵的胳膊。
楚风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有气无力地哼道:“筱筱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掏空了?”筱筱仙子挑眉,故作惊讶,“这才哪到哪?不过是维持个最低阶的护罩,引导了点温和的阳力,就虚成这样?看来平时的特训强度还是太低了,连这种小场面都应付得如此勉强。”
楚风:“……” 他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箭。这还叫小场面?那他之前经历的都是什么?新手村教学关吗?
“你看看人家沈观南,”筱筱仙子话锋一转,指了指旁边虽然狼狈却精神亢奋的沈观南,“一个‘凡人’,为了心爱之人,敢闯火煞之地,斗精怪,取灵物,弄得一身伤也没见喊一声累。你再看看你,小风风,同样是男人,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沈观南被点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握着孟念一的手更紧了些。
楚风内心哀嚎:这能比吗?沈观南那是爱情的力量,我这是纯纯的精神力透支啊,性质完全不同好不好。
但他不敢反驳,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筱筱仙子,试图用眼神传递自己的虚弱与求放过。
筱筱仙子显然不吃他这套,她俯下身,凑到楚风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恶魔般的低语笑道:“这就撑不住了?姐姐我啊,可是给你准备了一套‘精神力快速恢复与韧性提升’的进阶训练方案,保证让你以后应付这种‘小场面’游刃有余。怎么样?期待吗?”
楚风瞬间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看着筱筱仙子那“和蔼可亲”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暗无天日、被精神力折磨得欲仙欲死的日子。
“不不不筱筱姐姐,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真的。”楚风慌忙摆手,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哦?是吗?”筱筱仙子直起身,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看来是姐姐我多虑了。既然如此,今晚的‘理论课’——背诵《百怪图鉴》前五十种的特征与应对策略,以及绘制十张基础‘清心符’,应该也没问题吧?”
楚风:⊙﹏⊙
他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无数扭曲的怪谈插图和复杂的符文线条在眼前飞舞。身体的疲惫加上精神的绝望,让他彻底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
“筱筱姐姐你是魔鬼吗……”他发出微弱的悲鸣。
筱筱仙子满意地看着他这副被彻底“镇压”的模样,心情愉悦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乖,好好‘休息’,晚上姐姐来检查功课。”
说完,她不再理会变成一滩烂泥的楚风,转身看向已经调息完毕、正静静看着他们互动的孟念一和沈观南,脸上恢复了那抹高深莫测的浅笑。
“此间事了,你们二人往后如何,便是你们自己的缘法了。”她语气淡然,“好自为之。”
孟念一与沈观南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与坚定。两人齐齐向筱筱仙子郑重行礼:“多谢仙子再造之恩。”
筱筱仙子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们的谢意。她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又瞥了一眼瘫着的楚风,唇角微勾。
“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小风风~别装死了。收拾一下,我们该去会会下一个‘有缘人’了。”
楚风:“……” 他感觉自己的“悠闲”人生,从遇到筱筱仙子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场永无止境的“特训”与“任务”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