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悄无声息地浸润着饮马川外的官道。
道旁林木蓊郁,被雨水洗得一片浓绿,更显幽深。
武松、鲁智深、曹正三人,伏在道旁一处高坡的密林之后,身下是湿漉漉的苔藓和落叶。
雨水顺着鲁智深的光头淌下,他有些不耐地抹了把脸,低声道:“这鸟天气,还有那鸟官军,怎地还不来?”
曹正紧握着一口朴刀,神色紧张,不断探头向外张望。唯有武松,如同蛰伏的猎豹,一动不动,目光透过雨幕,死死锁定官道转弯处。
他身上依旧没有兵刃,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微微蜷曲,仿佛随时能爆发出撕裂一切的力量。
裴宣提供的消息很准确,押送粮饷的是一队约五十人的官军,由一名姓王的指挥使带领。
这对饮马川来说,是块难啃的骨头,也正因如此,才成了考验武松三人的“投名状”。
“来了。”武松忽然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却让鲁智深和曹正瞬间绷紧了神经。
官道尽头,出现了一行逶迤的人马。前列是十余名持枪开路的兵丁,中间是七八辆满载货物的骡车,车轮在泥泞中发出沉重的吱呀声,车辕上插着官府的旗号,已被雨水打湿,无力地垂着。后队还有二十余名兵士护卫,那领头的身披皮甲,骑着一匹瘦马,应该就是王指挥使。整个队伍在雨中行进,显得有些疲惫和松散。
“五十人……洒家看来,土鸡瓦狗尔!”鲁智深舔了舔嘴唇,眼中凶光闪烁。
“不可轻敌。”武松冷静地观察着,“曹正兄弟,依计行事,你去制造混乱,吸引前队注意。师兄,你我从侧翼突袭,直取中军,目标是那指挥使和粮车!”
“晓得!”曹正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朴刀,猫着腰,借助林木掩护,迅速向官道前方迂回。
鲁智深抓起靠在树边的水磨禅杖,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武松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关节发出细微的脆响。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勾勒出精悍挺拔的轮廓。他看了一眼鲁智深,眼神交汇,无需多言。
就在这时,官道前方猛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骡马的惊嘶和兵丁的惊呼!是曹正动手了,他不知用何方法,弄倒了一棵枯树,横亘在路中央,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有埋伏!” “戒备!”
官军队伍顿时一阵骚乱,前队的兵丁慌忙挺枪持刀,围向那倒下的枯树,试图清理路障,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武松低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第一个蹿出树林!他竟不找任何掩体,就这么直直地、如同鬼魅般冲向官军队伍的中段!
鲁智深怒吼一声,如同平地惊雷,庞大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舞动禅杖,紧跟着武松冲杀下去!那声势,竟比武松的悄无声息更为骇人!
“后面!后面也有埋伏!”官军后队终于发现了从侧翼高坡上冲下来的两人,顿时大乱!
那骑在马上的王指挥使又惊又怒,拔出腰刀,指向武松和鲁智深:“结阵!拦住他们!是山贼劫道!”
然而,仓促之间,如何结得成阵?
武松第一个杀到!一名持刀兵丁见他赤手空拳冲来,狞笑着挥刀便砍!武松不闪不避,在刀锋及体的瞬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让过刀锋,左手如电探出,精准地扣住对方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腕骨立碎!
那兵丁惨叫还未出口,武松的右拳已如同重炮般轰在其面门!
“噗!”鼻梁塌陷,鲜血混着牙齿飞溅,那兵丁一声不吭地仰天倒下。
武松脚步不停,如同虎入羊群!拳、掌、肘、膝,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致命的武器!他的动作简洁、高效、狠辣,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只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挡在他面前的官军如同被狂风刮倒的稻草,筋断骨折,瞬间倒下四五人!
他的凶悍,瞬间在官军队列中撕开了一个口子!
“直娘贼!给洒家死开!”鲁智深随后杀到,禅杖抡圆了横扫!那六十二斤的重兵器带着恐怖的呼啸声,当者披靡!
“铛!”“噗!”“啊!”
兵刃交击声,骨碎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两名试图格挡的官军连人带刀被扫飞出去,一人胸骨尽碎,另一人手臂折断,惨嚎着倒地。
鲁智深如同人形凶兽,禅杖所向,血肉横飞!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招式,纯粹的力量碾压,便杀得官军魂飞魄散!
“拦住那和尚!拦住他!”王指挥使看得心惊胆战,嘶声下令,自己却下意识地勒马后退。
几名悍勇的官军挺枪刺向鲁智深。鲁智深狂笑,禅杖一记“力劈华山”,硬生生砸断了两杆长枪,余势未衰,又将一名躲闪不及的兵丁砸得脑浆迸裂!
而武松,已经如同游鱼般穿过混乱的战团,目标明确,直扑那骑在马上的王指挥使!
“保护大人!”两名亲兵持刀拦路。
武松眼神一厉,速度再增!在即将撞上的瞬间,他猛地一个矮身滑铲,从两名亲兵中间的空隙滑过,同时双掌向上疾拍!
“嘭!嘭!”
两声闷响,正中两名亲兵的下阴要害!
那两名亲兵眼珠瞬间凸出,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丢下刀,双手捂住胯下,缓缓跪倒,蜷缩成一团。
武松已借势翻身而起,如同鹞鹰,直扑马上的王指挥使!
王指挥使大骇,挥刀便砍!武松人在空中,竟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刀锋劈中!
千钧一发之际,武松腰腹猛地发力,身体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让过劈下的腰刀,同时右脚如同蝎子摆尾,脚尖精准无比地点在王指挥使持刀的手腕上!
“啊!”王指挥使只觉手腕如同被铁锥刺中,剧痛之下,腰刀脱手飞出!
武松落地,毫不停留,如同附骨之疽般贴了上去,左手一记凶猛的肘击,狠狠撞在王指挥使的胸口护心镜上!
“咚!”
一声沉闷如擂革的巨响!
那皮甲下的护心镜竟被这一肘打得凹陷下去!王指挥使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泥泞之中,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主将一死,官军更是大乱,本就低落的士气瞬间崩溃。
“指挥使死了!” “快跑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剩余的官军再也无心恋战,发一声喊,丢盔弃甲,四散奔逃。连那几辆粮车也顾不上了。
前方制造混乱的曹正也趁机杀了回来,与武松、鲁智深汇合。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从武松冲出树林到官军溃散,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官道上,只留下二十多具尸体和散落的兵器,雨水混合着血水,将泥土染成暗红色,几辆粮车静静地停在路中央。
鲁智深拄着禅杖,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狼藉,哈哈笑道:“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许久没杀得这般爽利了!”
曹正看着武松赤手空拳格杀数人、直取敌酋的悍勇,又看看鲁智深如同战神下凡般的威势,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同时也涌起一股豪情。
武松走到王指挥使的尸体旁,确认其已死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弯腰,从一名死去的军官腰间,解下了一柄制式腰刀,掂了掂,虽然比不上他原来的雪花镔铁戒刀,但也算锋利。
他不能一直赤手空拳。
“清理一下,速将粮车赶回饮马川。”武松下令道,声音平静,仿佛刚才那场血腥杀戮与他无关。
鲁智深和曹正应了一声,开始收拾战场,驱赶受惊的骡马。
当武松三人押解着数辆粮车,带着一身血腥杀气返回饮马川时,寨门早已大开。
邓飞、孟康、裴宣带着数十名喽啰,站在寨门前。看着粮车上满载的麻袋,再看看武松手中滴血的腰刀,鲁智深禅杖上未干的血迹,以及曹正虽然疲惫却兴奋的神情,三人的脸色都极为复杂。
尤其是裴宣,他看着武松那双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心中凛然。此人之悍勇,决断,远超他的预料。那王指挥使也算一员勇将,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其格杀,官军溃败如此之速……这投名状,分量太重了。
邓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上前一步,洪声道:“武松兄弟,鲁智深兄弟,曹正兄弟!三位辛苦了!此番壮举,令我饮马川上下钦佩!从此以后,三位便是我饮马川的兄弟!若有梁山之人前来聒噪,我饮马川上下,与三位共同进退!”
“共同进退!”身后喽啰们也被这番战绩激得热血沸腾,齐声呐喊。
武松将腰刀上的血渍在车辕上擦了擦,归入鞘中,对邓飞三人抱拳:“多谢三位头领收留。”
他的目光与裴宣对视一眼,裴宣微微颔首,那严肃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一丝认同。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簇拥着英雄入寨之时,一骑探马如同旋风般从山下疾驰而来,马上的喽啰滚鞍落马,气喘吁吁,脸上带着惊惶:
“报——!三位头领!大事不好!山下来了大批人马,打着梁山旗号,已将山口团团围住!为首的是……是豹子头林冲和没羽箭张清!他们声称……要我等立刻交出武松、鲁智深,否则……便要踏平饮马川!”
刹那间,寨门前一片死寂。
雨水,似乎更冷了一些。
武松握紧了刚刚到手的腰刀刀柄,眼神锐利如刀,刺破雨幕,望向山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